“孤从没指着这漫天神明能救我，若是指着他们，十几年前孤被李滇赶出京城又弄瞎了眼睛时就死了！安家女儿，孤今日让你来，便是想告诉你你的皇上是怎么一个人。”

我听了这话又是发笑，道：“李诚，你今日让本宫来，只怕不是为了这个吧，你就是单纯的想要拿本宫让皇上不痛快的，对不对，只要皇上不痛快了，你便能收获些许的开心，对吧。”

看着李诚没说话，我又道：“你是不是在想本宫为何会知道你是如何想的？因为啊，本宫见过永安王，他和你一样愚蠢，以为拿捏住了本宫一个女子便能让皇上不痛快。可是你们都错了，本宫根本不在意皇上的过往，他的过往不属于本宫，他对我安家犯下的罪孽也赎无可赎。但只要本宫当这大盛皇后一天，本宫便不允许有人借着本宫动摇大盛的根本。”

“你不在乎你祖父的死吗？”

“本宫自然在乎，可是本宫更在乎祖父到死都要守着的气节，祖父是为了大盛而死的，是为了他守护一生的大盛子民而死的，而你是大盛的罪人。你今日就算是与本宫说再多，都是无益的，本宫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去与你一般当大盛的罪人。皇上也不会因此便给你个痛快，你所做的一切被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皇帝眼里带着浓浓的探究神色看着我。

“哈哈哈，安家的女儿果然都是这般大义凛然啊！李滇这样肮脏的人倒是总是遇上你们这样干净的人。”

“李诚，你本也能被渡，可是现下还是想想该如何赎了自己的罪孽吧。”

我话音刚落，就听皇帝厉声道：“李诚！你还不交代，你还有哪些埋藏在朝中的余党吗？”

一边说着，皇帝一边示意我出去，我又深深的望了一眼李诚空洞的双眼，心中一片凉意，他的那双眼睛就像是两汪深渊，让人看着便觉得可怕。

于他而言，他的眼前是黑暗一片犹如凝视着深渊，可是在他的深渊里，那些因他而枉死的人也在凝视着他。

不论是皇帝也好，永安王也好，李诚也好，全都是疯子。疯子的厮杀，注定会两败俱伤，不死不休。

我出了牢门，无力的贴着墙壁站着，离殇站在我身侧，满脸担忧的小声问道：“皇后娘娘，您还好吗？”

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对他道：“放心吧，本宫没事的。”

“离殇，你知道皇上的过往吗？尤其是关于他和太后之间的事。”

离殇皱着眉看着我，似是没想到我会这般问他。

我看着他的表情，笑了笑道：“本宫何苦问你呢，你定是也不知道的。”

离殇欲言又止的，抿着唇低下了头，站在我身边。

我在门外就像是待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的时间。皇帝才从门里走出来，李大人连忙恭敬的朝着他行礼，然后从他的手里接过了一张轻飘飘的供词。

皇帝望向了我，满脸疲惫的笑了笑，整理着衣袖，宽大的衣袖顿时便遮住了他满手的鲜血。他走向我，柔声道：“棠儿，我们回去吧。”

我什么也没问他，只是安静的冲着他点了点头。

这一路走上去，我却是看见了，来时未见的情致。

我们从狭窄的楼梯上到一层监牢。许多扭曲的脸在不停的哀嚎，喊着自己的冤屈，他们将手伸出栏杆外，不停的朝我们抓着。狱卒在高声的呵斥，还用鞭子抽打着他们。

那些人哭嚎着，像疯子一样。

我看着眼前，不由得犯恶心。这些人不值得同情，也如李诚一般连自渡的资格都没有了，迎接他们的只有已知的死亡。

皇帝看了我一眼，又将我的帽子给我戴上。

出了天牢，我们上了马车，我掏出帕子，抓住皇帝的手，给他擦着手上的血迹。

“皇上可知，臣妾最喜欢皇上哪吗？”

“臣妾最喜欢皇上的这双手，手指细长白皙，骨节分明，一看便是读书人的手。臣妾的母亲说过，嫁人还是嫁个读书人好，嫁给如臣妾祖父和父亲这般的武将，整日里便是要担惊受怕的。有战事的时候，要担心他们会不会受伤，会不会被杀。无战事的时候，却又要担心他们手中的兵权会不会成为一家的催命符。古有杯酒释兵权，我们却不知道明天会否发生些什么。”

“棠儿.......朕.......”

我看着他笑了笑道：“皇上，臣妾说过，您的过去臣妾不在乎，可是您做过的事，早晚有一日也是要赎的。”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被我擦着的手，喃喃道：“朕最讨厌的就是这双手了，它擦不干净的，全都是血。可是朕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朕，棠儿，他们就要杀朕啊！”

“皇上，现在没有人能杀你了，你可不可以，放臣妾父亲一条活路。”

过了片刻，皇帝方才抬起头，缓缓的说了一个好字。

我看着他笑了笑。却不知他这一个好到底含了几分真心。

皇帝手上的血有些不是他的，有些却是他攥着拳头时，指甲嵌进肉里，流出的。

我看着那些伤口，叹着气：“李诚，他死了吗？”

皇帝很平静的道：“死了。张家也参与了。”

“可是母亲说外祖父并不知情。”

“棠儿，这些是国事，你莫要多问了。”

“那皇上，会伤害臣妾的母亲吗？棠儿除了父亲就只有母亲了。”

皇帝将我揽在怀里道：“朕不会，朕为了你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