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雅这个局外人都能透过当时老人猩红得眼感受到他的愤怒。
当然,通过现实中凛冽的寒风里也能感受到。
这雪山似乎与老人的关系密切,只要老人一激动,这群山就会骚动不已。
他多年来只注重酒的质量如何,酿酒的技术如何,从不关心什么为人处事,相对来说,他这个脾气古怪的师傅还不如他那个在中间打哈哈的徒弟有人缘。
他常年醉心于酿酒之术不愿加入任何一个门派或是商家,而他的徒弟却为人圆润,又有他的全部酿酒的技艺,更重要的是,他的徒弟,愿意委身于一方小小的庭院,出售酒水。
在商家与那些野心勃勃的买家看来,只要有好酒喝就足够了,而他的徒弟学得大部分技艺之后,不仅背叛了他,还
在背叛他之后,诬赖他的酒,诋毁他的酒!
他怒!很怒!
可是没有人管他,一顶偷酒方子这样滑稽的帽子,让他为世人不耻,不只是酒仙的名号被剥夺了,还被他的徒儿亲手血刃。
不过是害怕他会抢走商家,不过是害怕他会再研发出更好的酒抢了他的致富之路,就要杀了他这个授予他致富本领的人!他的师傅!
被斩首那天,最令他崩溃的,不是爱徒的背叛,不是死亡降临前的恐慌,而是世人对他的酒的质疑。
一个人的人品有问题,那么一个人的酒品就会有问题。
他最在意的,是他的酒。
没人为他送行,“酒仙”这个名号太响亮了,他的家人最终还是找到了他。
可是,却是在刑场上。
他的徒儿,他的家人,竟就是让他身败名裂的人!
他的徒儿,是他哥哥的儿子!
当年嫌弃他不思进取的家人,在他闯出一片天地之后,又觊觎起他的成就来!
他最后酿的一批酒,被他的侄儿抢走,还被陷害为一个偷人酒方而出名的欺骗世人的骗子!
他很怨!很冤!
然而世人容易被假象蒙蔽双眼。
冷漠的人心更不会让他们有丝毫怀疑。
有钱赚,就是王道,管他是真是假。
他身负冤屈不得申明,时间人情冷暖,竟在一日之间让他全部体会到了,他冤,不只冤在那一件偷酒方的小事。
酒,是他的一切。
说他的酒是假的,那他这一生,就都是假的,从未活过。
他也怨,怨他的家人这些年来从不曾寻他,却又要用他们所不耻的儿子那“下贱”的酿酒之法,去赚取那些铜臭之物。
刑场上,他还看到了他好些年前深爱的女子,正躺在他爱徒的怀里。
他的一切喜好习性她都了然于心,只怕“爱徒”也是出自她之手。
行刑前,他看着自家人热热闹闹相亲相爱的场景,留下一滴血泪。
世人负我,我便负世人。
头颅落地,漫天飞扬的血染红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千里冰封。
这世间,再无酒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