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向萧宁渊打听天门山的连连怪事,多少是为了桑丘
。桑丘看着粗手粗脚,整日痴笑怒骂,好饮好食,烂赌贪玩,实则也有心细的一面,对朋友尤其讲义气,因此他既然说了要查风满楼的事,必然不达目的不会罢休。虽说他有些小聪明,功夫更是江湖少有敌手,可挡不住别人暗算,最束手无策的就是别人下毒,这也是为什么白谡总能将他治得死死的。
出乎意料的是,除了风满楼,萧宁渊还说出了龙渊剑的事。尽管是因为萧宁渊承诺了不再隐瞒、尽数告知,但千寻总觉得他别有意图,只不过听到鬼蜮修罗掌在云梦崖打死人时,心头一跳,只觉他所说的那个人,绝非两次刺杀她和李随豫未果的那人。
其实理由很明显,那人的鬼蜮修罗掌只能伤人,却做不到一击毙命。其次便是行事作风,那人出手两次,第一次原本就是冲着李随豫来的,却弄错了马车找错了人,第二次倒是埋伏在了他们的路上,确实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可惜最后连人逃脱了都没发现,只能说,这样的杀手空有一身功夫和使毒的手段,却是个极度缺心眼的。
然而听萧宁渊的描述,在云梦崖出手的那人完全是个老手,计划周详严密,手段干净利落,关键是,他一击就将龙渊剑盗走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萧宁渊设了个陷阱等着贼人来跳,结果盗剑的人没来,却来了另外两个人,还将假剑偷走了,龙渊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这么招人偷?千寻联想到从安城镇来天门山的路上,遭遇的那群杀手,愈发觉得萧宁渊就是个丧门星。而那些个杀手恐怕和云梦崖、剑祠的还不是同一批。这龙渊剑还真是招人!
想着想着,千寻晃了晃头,只觉这事同自己没关系,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羊角风的病源。说鬼魂索命,她是不信的。既然借了风满楼的荫头,自然是冤有头债有主。虽说不知道庄氏二兄弟和姬沉鱼同风满楼的死有何关联,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三人必定做过什么。那么这种广撒网、集体中招的事,就令人费解多了,风满楼难道会有这么多仇人?连桑丘都中招了,这还能算是冤有头债有主?
千寻给天门派的弟子查看过之后,还是去了趟厨房。不管病源是什么,能够这样大面积散播的,不过那几个原因,食物、水、空气,只有这些是大家都能接触的。
厨房此时正在准备午饭,那个时常给云梦崖守卫弟子送饭的吴老头也在里面忙活,他见了萧宁渊,只来得及招呼一声,就跑去洗菜了。天门山上人一多,厨房就忙得没闲的时候。不远处的猪圈传来阵阵臭味,千寻捂了鼻子皱眉,问道:“山上还养猪?”
萧宁渊道:“山下买来的猪肉放不久要坏,上下一次费时间,所以会设个猪圈,从山下买了活猪来,等吃的时候再杀。”
千寻想到了桑丘偷食看到庄建远被从猪圈抬出来的事,还是有些好奇地靠了过去。围栏围出了一片三丈宽的地,上面搭了顶棚,里面窝着□□头猪,全都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的厚茅草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耳朵。
一时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来,千寻捂着鼻子,大约是觉得透不过气来,移开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悻悻地转身,忽然脚下定住,皱眉轻轻嗅了嗅,回头向猪圈最里面看去。角落里黑漆漆的,堆满了猪屎和烂草。千寻忙把萧宁渊拉来,指着里面道:“味道不对,你找人把里面铲开看看。”
萧宁渊倒没去想是不是千寻又捉弄人,一挥手找来几名弟子,吩咐了一通。那些弟子立刻取了铁铲走进猪圈,千寻后退着给他们让路,不料脚下的茅草盖着的泥土因湿极了变得十分糜烂,脚跟一着地就向下陷出一个泥洞,身体瞬间向后倒去。匆忙之下,千寻顾不得脏,一手抓住猪圈的围栏,稳住了身子。萧宁渊连忙走了过来,问道:“没事吧?这里地势低,昨天下过雨,地上不容易干
。”
千寻只觉指尖刺痛,原来刚才一手握在了翘出的钉子上,划破了一层皮。她暗骂一声,萧宁渊这个丧门星,面上笑道:“没事没事,就是划破了手,找些干净的水让我洗洗如何?”
“大师兄!这里有东西!”进入猪圈铲屎弟子喊了起来,片刻之后,几人抬出了一个一人长的黑东西,像是烧焦了的枯树木头。萧宁渊从厨房提了一桶水出来,见了那东西,问道:“放在地上我来看。”
他将水桶放在了千寻脚边,走了过去。千寻弯腰,又招招手喊来一个没进过猪圈的弟子,让他帮忙舀水浇在她手上。她边冲着伤口,边道:“那约莫是具新鲜的尸体,可惜肉烤得太过,全焦了。”
萧宁渊微微一顿,捡起树枝拨开表层的猪屎和烂草,果然依稀辨出了人的形状。他刚要开口,就听千寻“咦”了一声,随即抓着那帮忙舀水的弟子问道:“这水是哪来的?”
萧宁渊将她带至厨房后院,指着五六个大水缸道:“我方才就是从这里打来的。”
千寻道:“你再去打半桶来。”
萧宁渊依言给她提来半桶。千寻捏了捏方才划破的手指,殷红的血珠慢慢从伤口渗出。她将血珠滴入水中,道:“仔细看。”
萧宁渊低下头来,只见血珠进入水中,缓缓晕开,并无甚奇特。他转头看着千寻,问道:“看什么?”
千寻叹了口气,又去捏指尖的伤口,说道:“最后一次,你仔细看了,再看不清楚,你自己来滴血。”说着,她又将一颗血珠滴入水中。
这次萧宁渊索性将脸凑近了,几乎贴着水面,睁大了眼睛盯着血珠晕开。突然,水中出现了一些波动,极其细小,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吞食血色,就在血色消失的一瞬,水中又恢复了平静。萧宁渊顿时看出一身冷汗,背脊凉飕飕的,问道:“那是什么东西?”接着,他又看了看身前的五六个水缸,“这些水里都有这东西?”
千寻却问:“这些水是哪里来的?”
萧宁渊答道:“山上的水都是从溪水中挑来的。每天都有弟子去挑,然后分到厨房和各个院中。”他想了想,又问:“是溪水有问题?”
千寻摇了摇头,道:“这东西不能在活水中存活,只能在这种水缸里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