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军得了崔佑的吩咐, 调了匹快马便连夜出了城。
城外的官道平坦宽阔, 又逢入夜少有车马往来,禁卫军一路打马跑了两个时辰就已到了梁州的边界。他正要调整方向前往驿站换马, 忽整个人自马上摔了下去, 身子滚出老远。
禁卫军摔在地上挣扎了两下, 突然整颗头颅自脖颈断开, 头颅带着血一路滚进了草丛。
跑远了的官马此时却又跑了回来,马上还坐着一人,周身穿了黑『色』的夜行衣。他将马勒停, 跳下马走进草丛, 在那尸体上搜索了一会儿, 找出了个信封塞入怀中, 又自地上提起那颗头颅和尸身,拖入了不远处的小树林。
待尸体掩埋妥当了, 他又清理了一遍草丛中的血迹,随即跨上那匹官马, 朝着梁州城的方向跑去。
五鼓声起,梁州城的夜已到了尽头。
城中某处的街坊, 一条黑影迅速越过围墙进了一座小院。那黑影身形敏捷地落在了孙昊的房外,默不作声地推门而入。
屋里,孙昊正合衣靠在塌边打盹,就在那黑影进门的瞬间,他睁开了眼。黑影上前扯开蒙面的黑布,将怀中的信封交到孙昊的手上。
孙昊展信问道:“老三, 怎么去了这么久?”
老三道:“官马脚力确实上乘,若非那人打算去驿站换马,恐怕我也没机会追上他。大哥你且放心,尸体都处理好了,不会叫人发现。”
孙昊捏着信纸,自上而下扫了一眼,忽眼中闪过一片阴鸷,道:“甚好!崔佑以为自己抓着了我的把柄,打算给京里的那位通风报信。可惜,他的主子看错了人,以他崔佑的手段又怎么配和我斗!”
说到此处,孙昊的眼睛忽然顿住了,他牢牢地盯着信纸下方角落里的一枚小方印章,握信的手也抖了起来。
老三见状,忙道:“大哥,如何?这信里还写了什么?”
孙昊盯着那枚印章上的“北斋”二字瞧了许久,忽然笑了起来,道:“老三,这下可好了,梁州这边的情形比你我想象得还要复杂些。”
“怎么?我们遗漏了什么?”
“是遗漏了一些东西,却不是什么坏事。老三,只怕你做梦都想不到,这个道貌岸然的钦差大臣,根本就是个两姓家奴。他的这封信根本不是要送去给皇帝老儿的,瞧,他的其他几个儿子也正盼着京里出点『乱』子呢!”
老三问道:“大哥,崔佑不是天子的心腹么,难道他另有其主?不对啊,送信去的禁卫军是大内的人,有怎么可能会给其他的主子送信?”
“笨,崔佑就不能将禁卫军换成自己的心腹么?”孙昊冷笑一声,道:“崔佑出身国子监,人人都以为他是天子一手提拔上来的嫡系心腹。要不是因了这枚印鉴,我也不会想到,他在进入国子监前,就已经与北斋书院有了往来。没准,他就是北斋一党故意派去老皇帝身边的内应。”
“北斋书院,那岂不是朝中北斋一党出来的地方么?”
孙昊眯了眯眼,道:“就是这个北斋一党,如今这群人在朝中势力日益壮大,老皇帝之所以由着他们,便是想要北斋一党对太子一派有所牵制。而这北斋一党私底下又对素有贤能之名的四皇子示好,那你说,崔佑真正的主子会是什么人呢?”
老三了然一点头,道:“这么说来,四皇子确实有理由觊觎太子的储君之位。”
孙昊却不以为然道:“哼,凭他四皇子的出身,也想觊觎储君之位。老三,立刻去鸽房找来最快的信鸽,最好能追上半日前去给太子送信的那人。如今我们手里握有四皇子的把柄,一旦『逼』宫遭遇北斋一党的阻碍,崔佑的这份信便足以将这些老匹夫给清扫出局了。”
……
却说衙门里最近出了个名人,便是仵作学徒小七。虽然人看着傻了些,验尸的手段却毫不含糊。那日小七被澹台明带回来时,衙役们便发现官老爷对这小傻子竟格外和颜悦『色』些,纷纷猜想着,是不是膝下无子澹台大人打算要收干儿子了。
仵作胡老头倒真是摔断了腿,对衙门里发生的这些事一概不知,眼见停尸房这边没出什么岔子,便也索『性』不闻不问地过上了休养的日子。
这一下便忙坏了小七。
梁州城的治安虽好,却也架不住有人家中猫狗暴毙。一众衙役瞧着小七呆傻,便闹着玩似的拉了他四处奔走,给一些个死透了的猫狗验尸。结果玩了半日,城牢的狱卒便跑来抢人了,说是牢头戚九婴想见一见小七,给他牢里新死的犯人给验个尸。众人不敢与戚九婴对着干,便悻悻地由着狱卒将小七带走了。
小七一路发着愣,被带进城牢见着了戚九婴,才晓得戚九婴当真是想找他验尸。可更巧的是,戚九婴让他验的竟然就是前些天死于孔雀胆的莫娘。戚九婴没认出孔雀胆来,小七也只好跟着装傻,将尸体上下『摸』了一遍,扯了通有的没的,跟着就闭了嘴任由戚九婴自己苦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