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随豫听了,不置可否,道:“宫里的情形如何了?”
阿爻道:“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昨夜皇帝寝宫遭了刺客,有惊无险,刺客都被击杀了,一个都没跑掉。”
李随豫淡淡一笑道:“竟是无关紧要的事么?可我听说天子告病,前一日起就未上朝了。”
“只怕不是天子告病,而是边关告急。半个多月前自京畿附近开拔的尚阳军,在边关吃了败仗,二十万精锐一下去了十万。尚阳军都是天子一手培植起来的,若我是天子只怕也要气急攻心吧。”
阿爻这般口无遮拦,李随豫却不以为意,道:“让周彬小心着些,近日里京城只怕不好多走动,必要的时候找阁里的人出面也未尝不可。这一回只怕太子是铁了心要『逼』宫了。”
阿爻听了,也不答话,就在李随豫抬头看雪竹林中冰雪消融的功夫,墙头上已没了人影。
李随豫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藏在袖中的瓷瓶,继续沿着石板路走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到了姚羲和的院前。
自崔佑连夜离开后,府上便没有什么人再看守姚羲和了。澹台明乐得做个好人,趁机将衙役统统撤了回来,也没再拿库房失火的事来打搅高裕侯府。
李随豫去了姚羲和的房中,此时的姚羲和正在书桌前练字。德姨在一旁打着哈欠研磨,等见到了李随豫,也不多话,径直出了房门将门合上。
“自己坐。”姚羲和知道是他来,却并没有要放笔的意思。
李随豫却也不客气,自顾自在圈椅中坐了,一边替自己斟茶,一边道:“母亲看着气『色』好了许多,想必要不了几日便能出门走动了吧。”
姚羲和照着帖子临摹罢一遍,搁下笔看了看字,面不改『色』道:“在房中躺了大半个月,即便没病也能生生叫人躺出病来。怎么,会主的印鉴你用着趁手了,便不打算还了?”
李随豫淡淡一笑,道:“母亲说笑了,这会主的印鉴迟早都会落到希夷的手上,只是如今还少了道京里来的旨意,显得名不正言不顺罢了。”
姚羲和重新铺了纸,提笔『舔』墨。她面『色』平静异常,握笔的手稳健有力,既没有因李随豫说了这样的话而生气,更没有因久病而显得虚弱。
“过几日我便病愈了,找个时间就让德姨回去吧。刘管家这回在崔佑手里遭了些罪,也没少拿好处,他是你我都不能动的人,找个时机安抚一下放他几日假。等他回来,便还是我高裕侯府的大管家。”
李随豫抿了茶,道:“这个自然。”
姚羲和忽问道:“我听说孙昊最近在向裴栾义他们催缴年赋?”
李随豫答道:“确有此事,想是急着要用钱吧,毕竟太子『逼』宫继位后,用得着钱的地方有很多,凭借单薄的国库和不怎么听话的户部,只怕要捉襟见肘。”
“可我还听说,他挖空心思想动卓家的粮道?”
李随豫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道:“他确实有些手段,即便绕开了卓家的粮道,还是想法设法地扣下了一批军粮。”
姚羲和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李随豫,道:“谁的军粮。”
“尚阳军。”
姚羲和看了他片刻,忽皱了皱眉,道:“尚阳军是往边关去的,你没拦着孙昊?”
李随豫目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面上却依旧淡淡笑着,道:“母亲高看我了,希夷还没到能掐会算的地步,哪里晓得孙昊要动的是尚阳军的粮饷。”
姚羲和听了,似是不信,却也没再多语。
李随豫道:“母亲还有旁的吩咐么?”
姚羲和忽嗤笑一声,道:“吩咐?你岂用我来吩咐。”
她再次搁下笔,直直看着李随豫,目中既无往常那样不甘的恨,也没了主母对待庶子的傲慢,她只微微叹了口气,道:“天下粮仓这么多年来,各个会老手上都有一本烂账,若不及时清除便会养成蠹虫。却偏偏天子惦记着商会多年,选在这个节骨眼上下手,只怕不是没有理由。我不惜装病与你如此布局,要的便是侯爷的天下粮仓不落贼手,李家血脉不至断绝。”
她微微一顿,接着道:“你虽不是我亲生的,却是他此生唯一活着的孩子了。梁州的路我已替你铺平,后面的事却已非我一介女流能办成的。李希夷,高裕侯府此后能否有百年安泰,世代荣耀,都在你一人身上了。”
李随豫闻言肃然,忽起身抱手,向着姚羲和深深一揖。
诚然,世上若无姚羲和,李家子嗣便早在十六年前统统死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四前应该还会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