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侏儒目中光芒尽失,如同提线木偶般弹起,飞扑向了千寻,手中握着把锋利的弯钩,经月光照『射』泛着淡淡的蓝光,显是淬了剧毒。
千寻此时堪堪解了绳索,听了阿修罗的话也失神了一瞬,可她立刻回了神,一把抱起麻袋躲闪。那侏儒看着身量矮,行动起来却很是敏捷,眨眼功夫就缠上了千寻,使弯钩的招式更是狠辣异常,千寻因顾忌着手上的人,竟还是被他划破了腿上的皮肉。
剧毒入血,她的动作滞缓起来。另一边的周枫见她遇险,却一时抽不开身,一边招架着飞廉的蟒鞭,一边举了支竹哨急吹,两短一长,反复了几遍。
飞廉一鞭子抽落,击中周枫的肩头,将他手中的哨子远远打开。飞廉咬牙道:“此时找救兵,已经晚了!”
这边侏儒也越『逼』越紧,千寻几次以剑鞘击中他身上大『穴』,竟丝毫没有用处。他似不知疼痛的行尸走肉般,一路将千寻『逼』至了崖边。
山林之中忽响起哨声,两短一长,同周枫刚才吹出的无异。周枫闻声一喜,急攻数招将飞廉『逼』退两步,立刻便有四个黑衣人自峭壁下腾跃而上,同飞廉交手在一处。
周枫抽身去救千寻,却听千寻呼道:“接着阿凌!”
千寻一个侧身在那弯钩上踢出一脚,将侏儒踢得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她就势将手中麻袋向周枫抛去。
周枫奔向飞来的麻袋,而千寻却立刻被侏儒一把抱在了腰间,推着她一同向崖下摔去。
周枫大喊:“苏姑娘!”
就在此时,却听亭中的阿修罗淡淡道:“没了人头,一个都别想走。”
业火刀瞬间出鞘,血红『色』的刀光四起,霸烈刀气带着雷鸣自亭中劈出。天地间一声巨响,山地动『荡』,整个山巅碎石崩『乱』。
周枫刚接着麻袋,却被刀风卷起的碎石击中,口中喷出口血来向后摔出,手中麻袋却被撕裂了大半,袋子里那个浴血断臂的孩子随着崩裂的山石滚落崖下。
月弯如钩,业火将渡厄亭焚于灰烬。
……
千寻被侏儒死死抱着坠落崖间,她抽了枚银针飞快扎入侏儒的百会『穴』,那侏儒便立刻失了力气,箍在她腰间的手臂渐渐松了。
就在此时,渡厄亭上传来巨响,天地震动。千寻一掌拍开了将要醒来的侏儒,她飞快地『摸』出了腰间的匕首,才想起匕首里早已没了丝线。她匆忙提起翻身,打算在山岩上找个支力点卸劲,却忽见自头顶上坠下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来。
“阿凌!”
千寻抬头喊了一声,急忙调转方向,足间踢上一块山岩,张臂一扑接住了那孩子,却被巨大的冲力带着加速坠落。她将人往怀中一按,抽出腰间的佩剑扎向山石,剑入山石擦出火光,一路下滑,将她虎口震得生疼,却还是止不住下坠的势头。她几次借力翻身,稍稍减缓了一些冲力,不料几经磨损,长剑竟在山石中断折开来。
千寻再次下坠,却迅速瞥见了脚下一棵长于山石间的老松。她丢了手中的半截剑,才发现虎口已经开裂,染了一手的血。她迅速换了匕首刺入山石以接力向老松下落,好在这匕首要比长剑坚硬许多,几次扎入山石后锋利依旧,更将下落的速度彻底缓了下来。
终于,千寻落至老松的树干上,上下猛烈一颠,停住了。
停住的瞬间,她立刻呕出口憋了许久的淤血来,下坠的冲力还是上了她的脏腑。可她此时却顾不上疗伤,一道沐风真气立刻注入那孩子的后心。
眼前的孩子满身血污,一边的手臂被人自肩头砍落,疮口处有些腐烂。他身上满是大小的伤痕,连气息也几乎没了。千寻每看一刻,心中便像是被人用刀尖扎了一般。她小心翼翼地喊着阿凌,沐风真气护住他微弱的心脉。
她将那孩子脸上贴着的『乱』发轻轻拨开,忽然,泪水自她面上滑落。
不是阿凌。
千寻怔怔地看了他片刻,却忽然将他紧紧抱入了怀中。这个孩子她从未见过,也并不识得。可不知怎地,酸涩之感涌上心头,让她胸口闷得喘不过起来。她想过无数遍,若她再次见到阿凌时,该如何安慰他。可当她发现断臂的并非阿凌时,心中却丝毫轻松不起来,就仿佛他身上的每一道伤都扎在了阿凌身上一般,让她心里痛得发颤。
老松吃重,发出了吱嘎的声响。千寻却没将人放开,只源源不断地朝他后心注入真气。
不消多想,千寻便知道自己对这个孩子有愧。原本会落在阿凌身上的痛楚,却由这个孩子代替了。从他身上破烂的粗布衣裳来看,像是某处农家的孩子,生得同阿凌一般大,连身量也相差无几,当时飞廉找来代替阿凌的。想至此处,千寻又止不住有些侥幸,想着兴许阿凌还是平安的。
老松晃动地愈发厉害,本就不粗的杆子发出了脆裂的声响,脚下却是一片汹涌的波涛,无涯的长河扑打着山石。千寻将那孩子裹入怀中,意识却有些模糊起来。木三淬在钩子上的剧毒融入血脉,她却根本不及『逼』出。随着她将沐风心法输给了那个孩子,毒『液』也渐渐在她体内散开。散入肺腑后,连呼吸也变得撕心裂肺的疼。
终于,咔嚓一声,老松断了。千寻抱着那个孩子一同坠入奔涌的长河,消失在飞溅的浪涛中。就在她彻底沉入黑暗前,一人自她身后飞速靠近,牢牢抓住了她后背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