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自己抱着剑,走了出去,他没走远,依旧在众人的视线所及处。
极月无法,只好闭了眼假寐。可她就算闭了眼也睡不着,她的时间不多,浪费这样的时间睡觉,未免太可惜了。手腕上的红线『色』泽愈发鲜艳,每看一眼都能灼伤她的眼睛。极月用力将袖子拉上,遮住了半块手掌,心尖却像是被人反复掐了一样疼。她忽然很想同星河说说话,一个人无论如何都待不住。
她轻轻起身,蹑手蹑脚地向着星河的方位走去。
等到快要靠近了,却见此时侯影也站在那儿,同星河一块儿找了块石头挡风,远目监视着周遭的情形。
呼啸的风声里,还夹着两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只听侯影道:“还生我气?从刚才开始就没正眼瞧过我,跟我说话都带着□□气,就因为我报了个假讯给你?”
星河的声音很平静,道:“你还知道那是个假讯?”
侯影挠了挠后脖颈,道:“老子也是有难处的,见不得你筹谋多年的计划功亏一篑。你要真为了这是跟老子翻脸,老子也没话说。”
星河淡淡一笑,片刻后道:“我当你是兄弟,不必说这样的见外话。”
“那还差不多。”侯影有些得意,“不过我说,你带着她走,真不要紧?”
“你又想说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很可能她是粟角城派来的『奸』细。”
“不会的,极月若是想杀我,早就动手了,不必等到现在。”星河道。
侯影却摇了摇头,道:“刚才在洞里我们人多,她不好动手杀你,所以攀一攀交情,等回头咱们没什么防备的时候,再把我们的消息出卖给粟角城。唉,你别急着说不可能,我可听说了,梅久悬赏了一千两黄金买你的人头。”
星河却笑了:“她不会,她平生最重情义,嘴上是毒了点,但做事总是上道的,不像我们。”
侯影听了却不大高兴,道:“不像我们,这叫什么话?老子就不重情义了?”
星河不语,只淡淡看着他。
侯影被他看久了,也泄了气,无奈道:“也对,换我,我肯定是要卖你的人头,毕竟是一千两黄金啊。”
星河却道:“不到抉择的时候,谁也说不准结果会是什么。我们都是亡命徒,道义对我们来说太重了。”
侯影听了这话,一时说不出话来。星河拍了拍他的肩,他才松快了一些,叹道:“现在想想,你带着她也没错,她跟你待了几年,对你的事应该知道得也不少,留着她在粟角城里头,难说是不是祸患。还是留在身边看着,比较保险。”
星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只听侯影接着道:“不过她也确实挺好骗的,那张画像你说是让梅久给偷了,她就信了。”
星河闻言皱了皱眉,他戒备地探头看了看周遭,惊得极月急忙在雪堆后遮掩了身子。
等回过头来,星河却只是淡淡道:“画像是梅久派人偷去的。”
侯影却咦了声,道:“可我分明瞧见,是你自己将画像送去给梅久的。”
星河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你如何会瞧见的,怕是看错了吧?”
“嘿,你当我侯影什么人,这也能看错?那日分明是你拿了个卷轴去的梅久那儿。要不然他能放心让你去回字楼,替他找东西?先前不还是你同我说的,梅久信不过你,芥蒂你同极月阁有旧交情。”
“那天你跟着我?”星河问道。
“可不是,怕你有个闪失,我不好向兄弟们交代。”梅久有些得意。
“侯影,这事以后莫要再提了。”星河的语气有些冷硬。
侯影却没听出他的不悦,见他又不说话了,便用手肘捅了捅他,道:“喂,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找到什么了?出来前我见你往极月阁跑过一趟,是不是去取那东西的?你连梅久都瞒下了,还不惜捅了自己一下,骗他说是在回字楼里受了伤,到底是什么好东西,能让你下这样的血本?”
“侯影,有时候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星河淡淡道。
“你别吓唬我,我胆子可小。”侯影缩了缩脖子,他会这么说,也不过是句玩笑话,只是他一转头,当真见星河不太高兴了,也难免有些尴尬,只好自己给自己打了个圆场,道:“唉,算了,这会儿不问你,不过等我们逃脱了,你可以一定要我瞧瞧那宝贝,好好开一开眼界,也好知道这粟角城城主当宝贝一样藏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星河沉默了片刻,道:“知道了。”
雪堆后头,极月有些怔忪。她轻手轻脚地『摸』回了原处,静静地躺了回去。片刻后,她翻了个身,仰望着灰败的天空。
又能如何呢?
还能如何呢?
在这仅剩的一日光景里,她做不了任何事,也不想再做任何事了。
极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她觉得自己活得很盲目,自从进了粟角城后,每天都是为了生存而厮杀,可活下来了又觉得无比的空虚。有时候因为周遭太过残酷太过清冷了,就会想念一些人情味,结果发现粟角城里根本容不下人情味,活着的人,要么卑鄙,要么残忍。
除了野心,谁都待不下去。梅久是这样,桑塔是这样,星河不也是这样吗?总要计划着什么,才有真正的动力活下去,不像她,漫无目的,不知所云。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星河同侯影走了回来。
极月起身,神情却有些哀戚,一言不发地向着星河走去,却再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