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谋逆,是赵溶替他安排好了一切。”
宋南陵不信,道:“这不可能,太子谋逆,是因武威将军韩云起一事而起,太子与他素来不合,朝野皆知,与赵溶何干?”
李随豫道:“我派人查过武威将军的尸首,全身上下八十一道伤口,皆是战场上刀枪剑戟所致,却并不在要害,唯一的一道致命伤却是自腋下刺入的一枚长针,避开肋骨骨缝,直接刺破心脏。试问什么样的武功能在武威将军手上做到一击即中,造成的伤口又能在如此隐蔽的地方?”
韩云起的家传武学大多都是外家功夫,大开大合,可攻可守,放眼中原武林,没有任何一家功夫能做到一击即中,并在腋下如此隐秘的地方得手。
宋南陵忽然看向了柴堆之上的侯影。
侯影的化骨功,变化多端出其不意,就算是李随豫和宋南陵也险些吃亏。如果是他伏击了韩云起,得手的可能『性』太大了。
如果真的是侯影,那赵溶真的太可怕了,谋害武威将军韩云起,引太子步步入套,最终太子被废,他却离储君之位更近了一步。至于赵湛,虽说他也是筹谋了多年,苦心经验才得了个贤王之名,借此拉拢北斋一党,勉强与世族抗衡,可说到底他是庶出,想要争储前途实在太过艰难。
李随豫道:“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杀一个侯影就能替你免除麻烦么?”
宋南陵一时无法作答,也许杀了侯影,麻烦更大。赵溶的势力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盘根交错,甚至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就与粟角城达成了某种交易。
面对这样的赵溶,赵湛一定会输。
赵湛输了,意味着宋南陵将失去靠山,南陵宋氏也再无平反之日。
“那么李兄呢,选好站在哪一边了吗?”宋南陵忽问道,“不是晟王,便是襄王,李兄总要选一边的,不是么?”
李随豫淡淡看着他,未答话。
宋南陵自嘲一笑,道:“倒是多问了,李兄想必也认定晟王是输家了,只怕现在想的是用何等见面礼投入襄王门下吧?也难怪如此尽心尽力地要替襄王保侯影,怎么,是不是还要宋某献上一颗头颅,加大李兄手上的筹码?”
宋南陵甚至觉得,也许李随豫入京后等的就是这一天。他明明哪一边都不投靠,可耳聪目明,对京中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能凭借只言片语撬动党争局势。直到局势明朗后,他便轻松收割败方,依次为筹码,投入赢家阵营。
这时,李随豫却笑了:“宋公子怕是误会了些什么,若李某想要杀你,进门时便已做了,不必同你说这么多。”
“那你想要什么?”
李随豫看了他片刻,忽然敛了笑,道:“李某希望公子放弃晟王。”
“为什么?”
李随豫不答。
宋南陵却忽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宋某既效忠晟王,便要有始有终。”
李随豫道:“就因为南陵宋氏?”
“不错,就因为南陵宋氏。襄王赵溶与谢家荣辱与共,即便我投入他的麾下,他也绝不会替宋氏出头。我若还想为南陵宋氏平反正名,便只有仪仗晟王的力量,辅佐他为储君,甚至辅佐他登基,以他九五之尊的地位,令我南陵宋氏重见天日。除此之外,我已别无他法。”宋南陵淡淡道。
“若晟王无法成事?”
“那南陵宋氏也就走到头了,宋星河宁可死于事败,也无颜苟活于世。”
李随豫闻言,亦是叹了口气。
宋南陵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少年天才却遭逢家门不幸,卧薪尝胆于粟角城多年,成了杀人如麻的刺客,为了回到中原复仇,他抛却了侯影对他的死心塌地,抛却了极月对他的温情脉脉,一路背信弃义、狠辣诡谲,自私至极,冷酷至极,却始终为的是要还南陵宋氏一个公道。也正是为了这个公道,他可以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尊严,包括生命。
宋南陵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李随豫说不出,可他却忽然能明白为什么当初极月会被这样的星河吸引,因为当他谈起南陵宋氏时,宋星河忽然变得真实了起来,让人难以厌恶。
这就像李随豫也有一个高裕侯府一样,谁都不是自出生起就选择了责任,如果可以,也许宋星河与李希夷都会想要活得轻松一点,可一旦选择扛起责任,那么他们便要负重前行,一直向前,到死都不会停下脚步。
李随豫看着宋南陵,片刻后收回心绪,长长舒了口气,将目光移向窗外的微光。
“可惜了,南陵宋氏怕是等不到平反的那一日了。”他说完这句,喉结微动,顿了片刻后才接着道,“无论晟王成败与否,他都不会也不敢触碰宋氏的案子,因为这个案子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天子赵璟将会不惜雷霆手段血洗京城。”
说罢,他转回头,重新看向微微发愣的宋南陵。
“宋公子,很遗憾,赵湛从一开始就骗了你,他应当未曾告诉过你,宋淮阳一案其实并非谢衍从中作梗,那他当了升官的踏脚石,而是打从一开始起,谢衍就是照着天子的意思在办事。你的敌人从来都不是谢家。”
作者有话要说: 年底事情忙,更新会慢点,对不住各位,我有好多事需要整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