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腿,发现竟是有了些知觉,便用手帮忙将腿放到了床榻边。
稍一动作,刺入骨髓的痛感便又回来了。
宋南陵忍过这一阵痛,继续扶着床沿往腿上灌力,一点一点地,用腿将自己支撑起来。爆炸并没有伤到他的骨头,难看的是皮肉伤,危险的是罗刹木之毒,但千寻用沐风真气替他化去了毒『性』,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皮肉伤。
约莫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宋南陵终于在一身冷汗中,成功将身体的重心移到了两条腿上,他的状态勉强算是站着,但依旧需要周围的东西支撑一把。
他开始缓缓移动,最初扶着床沿,接着是床头的柜子,换到椅子,墙壁,再到书案。他终于走到了千寻身前,而她睡得深沉,几乎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宋南陵靠近她,直到已经能伸手『摸』到她的脸,却又在即将触碰到她时犹豫了。他转而点了她的睡『穴』,确保她不会突然醒来,这才重新伸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
这张脸同她梦境里的那张很像,五官长开了许多,柔和里带着股子英气,很好看。他的手指顺着她的眉『毛』,一点点勾勒着她脸上的线条,眼睛,鼻子,最后是嘴唇。宋南陵的拇指拂过她柔软的唇,忽然内心像是被人搔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用了点力,来回摩挲了两下,看着她唇的血『色』褪去又重新回来。
他终是没忍住,俯身低头吻了上去。
被吻的那人毫无动静,始终歪着头,脑袋搁在肩膀上,可以让他随意摆弄。宋南陵吻得有些放肆,渐渐向她脖颈移去。
忽然,脖颈上那枚红『色』的印记印入眼帘,一瞬间将他灼伤了。
南陵的雪和明月峡的月,宋星河从此以后只能一个人去看了。
宋南陵移开唇,将额头抵着千寻的额头,他闭上眼,有两行清泪落下。
得到容易,放手却很难,心里都懂的道理,临到要做了,却依旧能百转千回地磋磨人。
终于,他放开了千寻。
接着,他转过身,扶着书架缓缓向屋后挪去。
屋后出去,便是柴房。
柴房不大,因受了『潮』,霉『潮』味很重,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房间里的阴冷都能往骨头里钻。宋南陵『摸』进去的时候,一眼就找到了躺在柴堆上的侯影。
侯影看上去和个死人没什么两样,他受了宋南陵十成功力的一掌,让李随豫用真气护着心脉,顶到现在有大半天了,一口气已微弱地几不可闻。
宋南陵慢慢靠了过去,没有因为他呼吸微弱而放松警惕。
粟角城里出来的人,任何时候都会保持十分的警觉,宋南陵甚至相信,只要侯影还有一口气在,他随时都有可能发难。
来到侯影身旁,宋南陵先是用石子儿封住了他的『穴』道。接着他上前,在侯影的衣衫中搜索着什么。
搜了许久,什么也没有。
其实宋南陵在见到侯影时,确实吃了一惊。这个本该已经死了的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捡回了一条命。宋南陵不相信侯影自己能有这个本事,一定是有人帮了他一把。而帮他的人,只能是粟角城的人。
可救一个叛徒,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宋南陵不能确定侯影现身京城,是不是粟角城的意思。他想找的令卷没找到,更没有见到他手上独属罪奴的寒铁手铐,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侯影当下的身份。
谜团太多,根本解不开。宋南陵忽然觉得如芒在背,仿佛有一双眼睛藏在黑暗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有一副枷锁,正在向他渐渐『逼』近。如果粟角城知道当年的极月和星河都没死,是不是也会追到京城来,重新将他们置于死地,或是再次将他们拖回那个暗无天日的炼狱?
不能再回去了,宋南陵想着。
所以侯影必须死。
宋南陵缓缓走向侯影,手里握着的是一团纱布。他将纱布展开,一点一点地圈上侯影的脖子,然后收紧,攥着纱布的两端用力绞着。
宋南陵想的很清楚,这是一种不会暴『露』身份的杀人方法。侯影来到京城襄王府,谋的必然是大事,事先一定不知道星河同极月就在京城,所以他有无数种可能死在这场还未浮出水面的争斗中。只要宋南陵杀人时不用任何武功,那么便不会有人从侯影的尸体上追查到他。
那么他和极月,都会是安全的。
很快,侯影脸上因为窒息开始充血,血『色』变深,脸和嘴唇都成了紫『色』。
就在侯影即将断气时,忽然柴房门被人从外劈开,一个人影飞速掠入房中,掌风疾劲将宋南陵劈开。宋南陵腿脚不便,被掌风掀翻后一时起不来,打个滚翻向柴堆寻求掩护,那人也没追上,于是宋南陵此时才得空看清来人,一瞬间惊得心脏漏跳一拍,那个夺走侯影的人,竟也是侯影。
一个恍惚后,宋南陵想起了这是李随豫。
李随豫夺了侯影,迅速松开他颈间缠绕的纱布,掌心真气凝聚拍入他的后心,另一手指点他几处大『穴』,不过几息间,就让侯影发青的脸『色』重新恢复了点血『色』。
确保人没死,李随豫这才将侯影丢回了一旁柴堆上,负手直立冷冷看着宋南陵。
“宋公子,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