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是俺说,老相连一个凉席都不舍得铺的人,哪还舍得抽烟!”
“那他平时放假,也不出去玩玩?”依据劳动合同,是有节假日的,许多劳工便会成群结队去外面逛逛。
“老相来这几个月,一次都木出去过,全存着呢!”
汤皖在与两位劳工搭着话,就像是普通聊天扯淡一般,聊着关于刘茴相的一些事,而湘灵则是飞快的记录着。
不过,据汤皖了解,劳工的工资还算可以,按道理,刘茴相没必要这么节约吧,便疑惑道:
“他......家里有苦难?”
“哪个家里没困难嘛?没困难谁还大老远来这里,动不动小命就丢了。”
“那他这是?”
“老相就是抠,他自己说要存钱给他家老二娶媳妇用。”一名劳工似是在回忆道:
“他家老二好像从小就得了一种病,现在长大了,走路一瘸一拐,木有钱,啷个娶媳妇嘛?”
小儿麻痹症,汤皖猜测道,大概是这种病,一般都是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得病,轻则长大后一瘸一拐,重则丧命。
汤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吃的一种糖丸子,貌似就是预防得小儿麻痹症的。
而且汤皖的初中班主任就是小时候得了这种病,没钱治疗,落得个终生一瘸一拐的毛病。
正在这时,帐篷门又被掀开了,进来一个劳工,见了汤皖和湘灵,立刻客气道:
“李记者和先生,这么早就都来了啊!”
“老相给你代的工,把命都搭去了,真是倒霉!”
“俺也不知道啊,俺今天实在累得慌,早上的时候,俺就随口一说,老相就说他今天休息,正好可以代工。”刚进来的劳工一脸的愧疚。
“俺知道不怪你,要怪就怪老相他自己,抠门,非要那几个代工钱,俺都劝了多少回,不管用。”老相的同乡劳工继续说道:
“老相和俺们俩一起来的,除了全体放假,就没休息过,一轮到他放假,就去给别人代工。”
这大概就是时也命也罢,汤皖想到,有时候,往往越想做一件事,就越是不顺利,总是会半路横生一些岔子。
“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专欺可怜人!”汤皖感慨道。
湘灵笔一顿,然后把这句话也加了进去。
“还是先生有文化,俺们知道是这么个理,就是说不出来。”劳工尴尬的笑道。
“老相出事的时候,是什么样?”汤皖继续问道。
“先生,你稍等,俺去叫人来,今天他和老相搭的工。”老相代工的那名劳工,一边说,一边朝着外面喊:
“老王八,快来,先生和李记者找你,问问老相的事情。”
话音刚落,进来一个人高马大的人,身子很壮实,脖子很长,脑袋有点尖,走路有点佝着腰,可不就有些像王八。
“老王八,你告诉先生,老相是咋出事的?”
“biu!嘣!”老王八先是用了两个拟声词,来形容下落的炸弹,然后结结巴巴说道:
“老......老......相.......”
“诶.....老相,被炸弹炸了是么?”原来老王八是个结巴,急的边上的人猜测道。
老王八点点头,意思是这样,然后说道:“俺......俺.......就.......”
“你就把老相背回来了是么?”
老王八又点点头,意思是事情是这样的,然后做着一个背人的动作,手还从后背往下甩,道:
“流......留血,好......多!”
“没了?”汤皖问道。
老王八点点头,意思就是这么多了,便又听到汤皖问道:
“老相临走的时候,可留了什么话?”
老王八眉头一皱,顿时想起一件事,指着老相代工的那个劳工,结巴道:
“工......钱......钱......给.......”
“老相临走前交代你,让他付代工钱是么?”汤皖猜测道。
“.......嗯!”老王八重重点点头。
“这个老相,真是想钱想疯了,临死都不忘代工钱,有什么用,又带不下去。”老相的同乡似是抱怨道。
老相代工的那个劳工,二话不说返回了帐篷,不一会儿,就拿着钱来了,递给了老相的同乡,道:
“不管怎么说,老相是代我的工,把命搭进去的,这是老相的代工钱,这是我个人给他的补偿。”
补偿的钱大约几十个生丁,换算成大概有一银元,外加代工钱大概五角,也就是说为了一元五角,老相把命搭进去了。
老相的同乡接过了钱,又把老相存的钱一起拿出来,当着众人面,点了个数,老相干了大概两个月,一共存了约十二个银元。
“李记者,你记一下,要是俺们俩活着回老家了,就照这个数,到时候,俺给老相家里送去。”老相的同乡说道。
“嗯!”湘灵点头道,在最后记下了老相的存款数。
完了最后,在这张记录老相最后的生命的纸张的下面,老相的同乡和另外两人。
都按上了手印,意思是对老相最后生命的见证,这张纸最后是要给老相家里人的。
而这张纸,还记录了老相什么时候到的珐国,在什么地方遇难,以及具体时间,和存款数。
想来老相的后人若是有心,便可以凭借这张纸,来到老相遇难的地方祭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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