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笑容一敛:“此话怎讲?”
关长青笑容更深:“对合浦来说,砗磲可比玉石好寻得多,也比玉石便宜得多。”
明珠笑问:“那又如何?”
“月大小姐借欧阳家之手传播贝雕,难道不是借相对易得的砗磲提高除欧阳一族以外雕刻师傅的功力么?”
明珠挑眉轻笑:“原来贝雕还有这个用途,明珠受教!”
“我还恰巧得知,月大小姐的二舅与丁家的老大一起出海。”
“然后呢?”明珠越听越诧异:关长青,竟聪明至此?
“说不定他们回来的时候,就是月大小姐需要用到那些被砗磲练出一手好雕工的师傅们的时候了。在下不才,先行一步毛遂自荐。请月大小姐不计前嫌,给关某一个机会!”
明珠定定的瞧着他:这样的人才,怎能放过!
“好!”她爽快的一击掌。
关长青松了口气,笑意满面:“愿为月大小姐车前马后——”
“废话不必多说。”明珠挥手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轮到关长青面色微变的问:“此话怎讲?”
明珠淡淡一笑:“茫茫北海涛连天,散落珠池竞成仙。我欲寻仙仙不应,恨不向天问无情。”
这是长青醉酒时常念的诗。没想,竟然传到了明珠的耳里。
关长青略觉尴尬。
“望断池的案子。机缘巧合,我的确有些线索。”
关长青睁大眼:“什么线索?”
明珠眼中闪过一丝歉意:“能否先让我看下令尊留下的遗物?”
关长青面孔微寒:“你指什么?”
明珠一字一字的道:“母贝妈祖像。”月向宁曾经说过,在关扬的尸体上,发现了一枚他自己雕刻的妈祖小像。
关长青嗤的一笑:“我父亲的事,还真是传得人尽皆知啊!”他从头颈里扯下一根红绳,轻轻的放在了桌上。
明珠瞧着这枚洁白莹润、用白蝶贝雕成的妈祖像,长长的叹了口气。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枚妈祖雕像,与谢老爷子在黑市给她的那尊内藏铛珠的白瓷像、周记宝铺妈祖阁的雕塑有着相近的眉眼,相同的刀锋。根本同出一源!
明珠几乎可以确定,就凭关扬用反失蜡法做成暗藏珍珠的白瓷像,他在盗蚌案中的角色,不是主谋,也是关键人物!
带着遗憾和几分怜悯,明珠暗想:关扬出事时,关长青才多大?五岁?六岁?关扬的妻子后来又如何了?一个人含辛菇苦的将儿子养大,还要承受盗蚌的恶名被世人鄙视,明明极有才华的关长青,却硬生生的自我放逐至今。关扬若是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换来这个结果,会不会后悔万分?
“你想到了什么?”关扬收回贝母像,珍而重之的戴回脖子上。
明珠欲言又止:“你的父亲,如果不是你想的那么无辜,怎么办?”
未料关扬哼的声冷笑:“他本就不无辜!”
明珠吃了一惊:“你知道?”
关长青唇角轻撇:“我又不是白痴。”他不愿再多提这件事,“听说这次有批东瀛人拿一枚望断池母贝产的铛珠在会展上被月大小姐削了一顿?”
明珠双眼微眯:“你已经知道啦?”
关长青摇头冷笑,“如果没什么意外,我父亲的死,应该就是倭人做的吧。”
明珠沉默。这个结论,并不难猜到。
“你既然猜到了前因后果,为何还要再来找我?”
“我要找回我父亲盗走的珍珠。”关长青坚定无比的道,“我要找回来,还给合浦!”说完,他大步离去,背影孤傲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