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师……这……”顾雍伸出的手僵在那里,看着蔡邕面容,见蔡邕神色不改没有动摇、更改的意思,只能接住这沉甸甸的信封:“蔡师,这又是何必?”
离间,先是巨大的待遇差距,然后不论魏越问还是不问,都将在他们这对同门学艺的师兄弟之间造成一道难以弥补的裂痕。除非离开这里后,顾雍将一切告诉魏越,可这样的恶言有损蔡邕为人师长的形象。
顾雍感受到了来自蔡邕的压迫,这是逼着他做决断。可顾雍也有顾雍的骄傲,顾忌蔡邕的形象是一回事,甘愿做个受人摆布的傀儡木偶又是另一回事。
空荡荡的后堂卧室里,蔡邕环视四周立壁上分类摆列的密集书架,良久后只有仰一叹。他不敢面对魏越,哪怕他知道昨晚魏越做了过分的事情,可他就是不敢面对魏越。
因为魏越知道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令蔡邕羞愧;也是因为这个秘密,让蔡邕只能顺着生存本能做事。
晴空万里,两岸芦苇丛上芦花成片,纵横如棋盘的河道中,魏越站在船尾看着渐渐模糊的蔡琰身影,双手紧紧抓着护栏,骨节发白。
换了一袭素帛丝袍的顾雍透着阵阵水泽灵秀之气,脚踩木履在甲板上清脆作响,走近后他手臂扬起抖抖肥大袍袖后,双臂负在背后满满的少年风流名士做派。
远眺远岸,顾雍面绽微笑:“扬祖,何不效仿司马相如、卓文君月下出奔这等雅事?”
“蔡师放任师妹送行十里,或许就有这类用意。”顾雍微微侧头斜眼打量魏越侧脸,笑着:“若扬祖拿不定主意,那休怪师兄逾越一番,为扬祖拿拿主意。”
“师兄,船调头回去,纵然师妹留在码头,也不会走的。”魏越扭头回视,抿抿嘴,又:“她不会走的,她不会留下蔡师一个人孤伶伶在吴地。”
“不试试怎么知道?或许师妹此时就盼望着舟船调头……”顾雍眉头一挑,眼中泛着笑意,略有期待:“或许她也因为拿不定主意而心生悔恨……就如扬祖一般。”
魏越只是摇头,语气肯定:“不会的,她不会因为私情而不管蔡师。”
昨夜之前,他或许还有机会带走蔡琰;可昨夜陷入两难的蔡琰已经做了决定,她将能给魏越的都已给了。这种情况下,魏越还能强求什么?
顾雍并不清楚其中内情,看魏越这态度也知道无法撮合这事儿,只是努努嘴以示遗憾后问:“扬祖难道不好奇?”
“好奇什么?”
“今早,蔡师嘱咐的几件事情。”顾雍着伸出右臂,藏在宽大袍袖中的右手捏着一叠信封晃了晃:“还未看过,不妨一起看看蔡师的安排?”
魏越扭头看向远处:“师兄,这是魏越与蔡师之间的见识之争,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龌蹉阴私事。蔡师如何做自有蔡师的考虑,魏越从不强求。”
“何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魏越对自己的期望,也是蔡师想要看到的。”魏越颇有傲气,扭回头看着顾雍手中一叠信封:“师兄,其实蔡师能给魏越的都已给了,此去雒阳,蔡师不安排前程,对魏越而言反倒是好事。哪怕蔡师安排了前路,魏越也不会去走。”
顾雍听着皱眉,在蔡邕的全面宣扬下,他顾雍完全就是蔡邕的衣钵传人,是蔡邕;可魏越这话听着,仿佛魏越的存在就是为了超越蔡邕,而这种超越似乎还得到了蔡邕的认可?
鲜明对比下,顾雍心中怎么可能平静,只能赞一句:“扬祖好志气。”
他很想一把将手中的信封塞给魏越,看看魏越到底如何处置:看魏越是不是如蔡邕的那样能忍,工于心计;还是只是嘴上的好听,实际上却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这四封书信的内容?
就在顾雍犹豫要不要给魏越一个‘顺水推舟’的机会,进一步试探魏越的时候,魏越却先开口了:“除了这些书信外,蔡师应该另有教诲?”
顾雍稍稍迟疑正要点头时,就见魏越展开双臂,扬起下巴闭着眼睛,嗅着淡淡水腥气:“蔡师对师兄的教诲、安排,应该是江左名士之路无疑。”
感觉被动,顾雍神情僵硬,点头:“不出扬祖预料,此行雒阳,依蔡师吩咐而行,必能名动京中。而后东行兖州,经徐州返回吴郡,沿途将拜访名宿,交结豪杰。”
没实话。
下了这么一个定义,魏越却问:“师兄,可知《越骑总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