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前,除夕夜前一日即腊月二十九,京中上下等待中皇帝终于下诏****下罪犯。
诏狱前,魏越驾着驴车排队,这里已排满了接引亲属的车辆,王凌披戴斗篷,脸上裹着御寒布巾,呼出的白气染白了布巾、双眉和斗篷。
非死罪、非不赦之罪的囚徒陆续从诏狱走出,只在诏狱待了三的王允一出来就被三个儿子围住,同来的一众士人呼啦啦围上去,人人拱手贺喜,口呼王公。
披上御寒皮裘大氅的王允打量着面前一众前来迎接的青年士人,目光和煦对着这些青年一一颔首,从精神上给与认可。
因战败,给朝廷背黑锅的董卓也甩着膀子走出诏狱,接住部曲递来的熊皮斗篷挂在身上,浑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微微扭头斜眼看一眼诏狱门楼上仿佛被冻结,不再飘扬的旗帜。
董卓的部曲非常好认,几乎人人披挂厚黑熊皮披风,是因董卓家乡多有熊罴(现在依旧有很多的野生熊),能独力狩猎熊罴者,都会被董卓招募为部曲。
魏越看着董卓一行人离去,见王允被簇拥着,似乎还在讲话,就扭头看王凌,王凌明显沉浸在心事中,被魏越肘了两下才看魏越,声音低落:“扬祖,一起回承德园。”
“不去见见王公?我见王公出来时打量各处,似乎是在寻找王兄。”
“有负伯父托付,焉有颜面相见?”
魏越见他还是一心躲避,就:“张让一事不成,非王兄之过。依我看,王兄舍命其中,也不见得能有什么效应,不好还会连累太原王氏。或许,王公那里心怀愧疚,也不敢见王兄。毕竟子有意袒护,逼迫急了,岂会如现在这样好话?”
王凌只是轻叹不肯开口,既然劝不动王凌,魏越也就不再劝了,反正那里都能守岁过年,仅仅只是一个节日罢了。
这一趟,魏越比较感兴趣的是董卓、王允这对狱友会不会擦出一点点的神秘火花。
诏狱里那么无聊,两个又是参与平叛战事的一方负责人,年龄又大致想当,住的近了聊一聊,不好真的会擦出火花,成了那星星之火,烧出燎原之势。
除夕夜,洛水南岸燕丘园。
厅堂之中遍布蜡烛,足足有百余根,照的室内亮堂堂暖融融。
堂中,曹氏、宋氏面对面而坐,两人之间只有一张木几,几案上阴阳铜釜中两色汤水沸腾。
曹氏与亡夫宋奇之间年龄足足有十年之差,而宋氏又是宋奇大兄之女,所以曹氏岁数仅仅比宋氏大一岁,辈分就大了一辈。
然而原来的宋氏嫡脉男丁已被斩杀一空,其余女眷要么改嫁,要么投奔宋氏亲族,这宋氏嫡脉就剩下了她们两人,一个是宋家寡妇曹氏,一个是宋氏孤女,孤寡的两人之间自然也就没了那么多的障碍。
宋氏拿筷子拨弄着煮好的饺子,对这种新颖吃法似乎很好奇,在曹氏鼓励下,她吃了一只饺子,咀嚼时双眸睁圆很是惊喜的样子,咽下后道:“面质精细,做这道菜的人可谓别出心裁。”
曹氏也吃了一只饺子,微微露笑:“磨一石麦,难得一合精粉,能是百中选一。拿精粉做这等美食,自然手笔不凡。”
豆腐、面点的制作需要石磨,简单的以合适石材打磨之后也能是石磨,可研磨出来的颗粒粗细不一,很难精加工。如豆腐发明至今四百年,但始终不是主流、常见菜品,就是因为研磨黄豆时有太多的粗颗粒,粗颗粒对豆腐制作没多大用途。
石磨制造的精良,研磨时自然会减少粗颗粒。而石磨是否精良……这种技术改造、积累足足一千年左右,才能制造出精良石磨,这就使得两宋时期面食文化大面积扩张。
精良与否不在石磨大,而在石磨之间的纹理上。
魏越改造出的石磨能将研磨出更多的精粉,而精细淀粉正是宋氏每日化妆时涂在脸上的原料。
吃完饺子,宋氏突然:“姐姐,妹妹有身死之厄,想求姐姐援臂。”
正给宋氏夹菜的曹氏眉头稍皱,笑容也敛去:“笑了,我连自家孩儿都保不住,又如何能保妹妹?何况,我父入土一年,有心救妹妹,也无从发力。”
宋氏直勾勾盯着曹氏双眸,语气森然:“难道姐姐就不想复仇?”
曹氏沉默不语,宋氏眼珠转动看周边密集烛火:“姐姐,一百四十三口人,皆是你我至亲。再多的烛火,也驱不散你我心中的黑暗。”
宋氏展开双臂,扬起下巴闭着眼睛,微笑着:“姐姐,妹妹能听到墙后的步履声,是叔父及各位父兄长辈的,还是司隶校尉的刺探?”
曹氏俏脸煞白毫无血色,呼吸越发急促,盯着宋氏修长、细腻的脖颈:“如何复仇?”
“他绝我宋氏血裔,我意绝他血裔。”
宋氏着垂头露笑,笑容灿烂:“若能报父兄之仇,姐姐与魏先生如何做,姑父那里自不会过问。我父兄英灵,只会视姐姐为恩人,绝不会迁怒、埋怨姐姐。”
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