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岱走后次日,卢植单车带数名随从来见黄琬。
孟大营外的军市酒庐中,黄琬特意换了一袭粗布短衣来,结果还是白身的卢植却戴着却非冠,穿着官服而来,腰间还挂着官秩六百石的绶带,他官复原职为尚书了。
两人见面稍有尴尬,黄琬体谅卢植的颜面,才以便装来见卢植;卢植却官复原职,两人坐到一起看着显然比黄琬要气派的多。
黄琬四十五岁面容饱满发须浓黑,闲居江夏二十年来保养的容颜如同壮年男子;卢植岁数比黄琬大两年,却明显的消瘦,胡须之间已有花白,面相上看着比黄琬要年老十岁左右。
魏越并没有参与这场会面,因为这注定是一场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会面。
朝中公卿看着黄琬在冒险,等着看笑话,甚至还有伸出黑手的,就这种情况下以怀怨的匈奴、失望的乌桓、与朝廷离心的边郡豪强部曲,再加上黄巾降军改编的一部军队聚集起来的西路军……自然不是一支正常的军队。
聚集西路军的过程中有多少风险、难度,只有黄琬、魏越明白;这个过程中最大的敌人、阻力都源于朝廷,成军后对朝中本就有怨气,岂会轻易无原则的接受朝廷种种过分的要求?
西路军的军士、马匹的主权归各将,不是朝廷的。能一起为朝廷效力,本就是一场杀敌人换名爵的交易,而非义务。如果西路军中有朝廷出资组建的军队,朝廷要调给皇甫嵩节制,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皇甫嵩好大的胃口,竟然张口就要一营骑军,这可都是各将的私人财富,凭什么给你皇甫嵩拿去用?
功劳是皇甫嵩的,折损是各将的,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的再露骨一点,别一营三千骑,就是拿出二百骑卖掉,也足以在金市找张让买个高位侯爵以及三公当当。所以,皇甫嵩的要求可以是毫无道理可言,谁敢答应皇甫嵩,会引发西路军整体敌视乃至是……哗变。
某种意义来,西路军若答应朝廷的一切不合理要求,都是一种畏罪心虚的表现,只会助长朝廷更进一步的蚕食、瓦解欲望。不是皇帝贪婪,而是大将军、士族、宦官都眼馋西路军的家底,谁都想把这支军队……财富握在手里。
皇甫嵩的行为就是试探,也是铺垫,也意味着今后的战局更为危险。
到底,西路军本就不应该存在,正是因为西凉叛军攻入三辅之地势态紧急到了一种极限,所以朝廷中人才忍耐下来没有清理张举等人。如今西路军在黄琬监督下本本分分待在孟大营进行战前整顿,表现的乖巧,在一些人眼中反倒有了软弱可欺的意思,惊人财富勾动下,伸出罪恶之手进行试探也就顺理成章了。
所以朝中谁来都不会改变西路军的立场:皇甫嵩部的后继。
不会分出兵马给皇甫嵩,也不会充当先锋,只负责保护皇甫嵩部的退路和补给线;在完成后继任务的同时,西路军会自行采取合适的战术,绝不会听从皇甫嵩乃至是朝中额外的遥控。
卢植来见黄琬不会有结果,见张举、张纯、丘力居等人也不会有结果,所以他见完黄琬后,走的很干脆。
魏越遥遥看着卢植上驴车离去,只是努努嘴并无什么感慨,他身旁的游殷问:“扬祖,西路军坐拥万余铁骑,分出一部给左车骑将军未尝不是一番好事,为何军中连连拒绝左车骑将军提议?”
之前魏越去温县****时就没带游殷,不是不信任游殷,而是彼此是朋友,没必要把游殷往危险中带。
魏越领着游殷走向酒庐,回头笑问:“幼齐兄可是觉得答应皇甫嵩给他一部骑士能解皇甫嵩麾下僵局?也能让皇甫嵩对我西路军萌生好感?两军缔结友谊,也便于战场配合?”
“这难道不对么?”
“听起来是对的,可仅仅是听起来有道理。”
魏越着稍稍停顿,转而哂笑道:“皇甫嵩能得一营骑士,自然想要第二营。这个头不能开,否则旬月之内,我西路军会被拆分一空四分五散。到时候,诸营各部一方,要么忍气吞声任人拿捏,要么铤而走险争一口气。或许幼齐兄觉得弟所言过分,但确乃实情,幼齐兄不妨仔细想一想,右路军这两万余兵马,又有几千人是朝廷所募?除陈留赵宠部是朝廷新募之军外,余下不是义从骑士便是豪强部曲……也亏皇甫嵩敢开口。”
着魏越挤出难看笑容:“若西路军现屯扎长安,他皇甫嵩敢开这种提议,恐怕祸患不。”
孟大营中的西路军,勉强是困在笼中的老虎,还有被分配、肢解的可能性;可一旦出笼,皇甫嵩敢随意撩拨,西路军自然会让皇甫嵩明白什么是‘友谊的肘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