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黄巾军新起,刺史王芬向朝廷请命要征调本州兵马以应不测。冀州新募之军,如何比得上本侯帐下骁勇健儿?”
王城,军营中军理事大厅中,主位上张举着将一枚拇指大酸奶疙瘩送入口中含着,斜眼看张修:“冀州黄巾军之事,想来不是本侯臆测之事?”
“岂会是张侯臆测?此事三月前本将就有所听闻,只是不知其危害深浅。”
张修对面的羌渠单于也是点头应和:“朝廷方面也有示意,希望国内所征骑士分作二营,分别赶赴凉州、冀州听令平叛。”
闻言,张举努嘴呵呵做笑,只是嘴里喊着奶疙瘩声调有些怪异,就连话也是含糊不清:“比之这苦寒塞外之地,冀州虽不如关中、雒都繁华,但也是物产丰富之膏腴地,何况又邻近乡梓。故而,看眼前各军,唯有本侯所部最适合调遣冀州,朝廷此前调本侯所部出关中入五原,无非是稍加威严而已,并不伤大节。”
口中奶疙瘩泡软,张举着停下来,牙齿张合一口口咬碎,顿时只觉得奶香芬芳:“所以,暂驻五原以来,本侯并无太多诉求,所求不过帐下兵马安然而已。可扬祖倒好,执意要开战……本侯非是惧战之人,只是打赢左大部,又能有多少好处可言?他能多出几千匹战马,还是几万户牧人、奴隶?军中诸将只是惧他挟私报复不得不顺着他,可本侯难道也要顺着他,与他一般任性妄为?”
最后他伸出右手展开五指晃了晃,看向羌渠单于:“牛马各五千匹,羊五万头,本侯便撤军回五原。无有本侯,即便左大部再生乱心,扬祖也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一来,魏扬祖兵力不足,自不敢恣意阻断何谈大事。否则坏了朝廷大局,他难免要吃些苦头。”
羌渠单于神色舒展,明显轻松不少,张举开价高不高?很高,这些牛羊马放在雒都,价值怎么也能有个六七千万钱,可在王庭看来,两个部的财产而已,换算成生产力,也就是一个千余帐部十年的生产总值,不是很离奇。
反正真和左大部开战,燃烧的可就不止这么点生产力了,连人口这种时候塞外最基本的生产资料也会受到很大的折损。不需要怎么计算,羌渠单于也知道这是一场不亏,很赚的交易。
出于某种顾虑,羌渠单于有些不确信的追问:“张侯所需的马匹?”
“驽马、良马参半就好,其他牛羊尽给些公牛、公羊也可,有这些丰厚肉食犒赏,本侯也好给帐下健儿一个交代。”
公牛、公羊基本上是稍稍长大就会被宰杀的,饲养大量的母牛、母羊才是增加生产力效率的捷径。首先奶制品是日常重要的食物来源,其次可以下犊子,怎么看都比公的有效益。
张举要等到开春后率部去冀州打黄巾军,那么现在对匈奴内战持保守态度也就可以理解了。
羌渠单于没想到事情会有如此之大的转折,欣喜庆幸之际,以很快的速度完成了张举所需要的牛羊征集工作,前后不到三的时间里张举就率部离开王庭,直接返回北边二百里处的驻地。
如此一来,屯驻在美稷的魏越不淡定了,又急匆匆的去度辽军驻地五原曼柏县寻找张举,自然是预定好的不欢而散。
比魏越更急的是五原太守魏真,担忧魏越与王庭矛盾激化发生火并吃亏,魏越从曼柏返回美稷不到一,魏真派来的五原都尉鞠义部步骑三曲抵达美稷。
鞠义从不是一个谦虚的人,魏真让他率部来是发生火并时保护魏越的,本意是规避风险;而鞠义则是来发动火并的。不知道火并的计划是他一路上就思考到的,还是在五原郡备战时就有所预料的。如果是后者,那么就很恐怖了。
他的火并计划很简单,刺杀张修栽赃给左大部乃至是王庭中主和的羌渠单于,进而挑动全面战争。
就在城门前,鞠义一见面就询问形势,随即就表态主动出招制敌,态度坚决:“少君,杀张修可绝后患。否则此人一纸公文,便可夺少君掌中义从骑士。”
见魏越沉吟,鞠义分析道:“此前居庸侯所部在侧,与少君干戚与共,故张修受迫于形势不得不交出义从骑士营。今居庸侯率部北归,少君势孤军心惶惶,若张修出手剥夺骑士营,军心溃糜各思退路,如何复振?”
自己只是军司马,职责上负责匈奴义从骑士营的营务运转和义从骑士的训练工作,真把张修逼急了,这老头子真可能会如鞠义预料的这样收走指挥权。这个问题魏越此前也考虑过,相对于鞠义这种杀上司的暴烈手段,他的手段相对来就缓和了不少。
没有不透风的墙,谋杀上司属于道德问题,道德问题是容易扯皮的。如果杀的是一个无能、坏事的邪恶上司,那么你的行为就是正义的;如果你杀的是一个关系、背景错综复杂又深厚的人,那么你就是邪恶行径,应该受到下人口诛笔伐的。
很显然,张修目前的确显得有点无能,还在坏自己的事情,可人家是凉州三明张焕一系的继承人,岂是那么轻易好揉捏、委屈的?
见魏越沉吟不语,而魏越身边人对这种杀上司的极端想法也没什么惊诧神色,一瞬间鞠义就明白了,魏越这边或许有更为大胆的谋划,只是没对自己,故鞠义头一扭,气愤道:“某为少君袒露心迹,少君何必对某如此提防?”
魏越上前伸手拉住鞠义手臂,另一手拍着鞠义后背披风:“仲信,兹事体大,不妨洗去风尘后再细谈。”
鞠义可不吃这一套,语气激烈:“少君,月前大雪深三四尺,的确有碍大军征战。然而边塞大风力能透骨,近月以来大风昼夜侵蚀积雪,各处积雪侵蚀渐薄,薄弱处已裸露草丛。五七日内若再无大雪,大军便可出征!而今王庭一心议和匈奴兵马战意低迷,居庸侯率部北归各军自思退路,届时若左大部突然发难,大难临头矣!”
魏越不得已附耳低语:“仲信,我已与居庸侯商议妥当,布了一张大,眼前就等着左大部出兵来袭。”
鞠义闻言头颅微微后仰,重新打量魏越,见魏越神色镇定把握十足,便抱拳:“是某急躁了,少君见谅。”
魏越笑道:“仲信急我之所急,我怎会怪罪?此前某正愁发难借口,仲信率部来美稷,恰好就带来了这样一个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