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的王庭厮杀依旧在继续,不是单于、张修等残部反抗,而是邪利快刀斩乱麻,以死亡逼迫王庭中的中立贵族参与叛乱。不时的厮杀,便是这些中立贵族山穷水尽时展开的求生战斗。
南匈奴中的中立贵族才是实际上的多数派,这些中立贵族只谋求自身的利益,故而他们反对汉朝廷的征调仆从军的政策,也反对一个强势的单于……但他们也怕真正触怒汉朝廷,也害怕魏越、张举的兵锋。
匈奴义从骑士营是魏越、张举这几年来的伙伴部队,经过匈奴骑士之嘴,以及略带夸张的吹捧,让魏越、张举两人在匈奴中拥有很高的威慑力。
此前张举率部曲镇压王庭,魏越率部曲大破邪利夺回美稷,无疑坐实了关于他们的传言。
而现在,张举已回五原调兵,魏越率万余兵马在美稷,王庭意外失陷于邪利,中立贵族怎么可能依附邪利做叛军?他们本就不敢跟大汉朝廷对立,加上张举、魏越率军在侧虎视眈眈,这让他们更不敢跟着邪利造反。
可若不能裹挟王庭中的中立贵族,邪利别通过这些贵族号召王庭周围的部落,就是连王庭都守不了几日。他很担心魏越来进攻他,一旦魏越自美稷出兵,那王庭中暂时投降的中立贵族就会立刻跳反,响应魏越给他打出致命一击。
要知道,美稷、王庭这类塞外城邑都有一个尴尬的特点,那就是城墙不怎么高。甚至不需梯架,军士光凭随身携带的作战器械就能完成攀登。
只有彻底逼反王庭中的中立贵族,邪利才有坚守王庭的底气和机会。
可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首先没想到于夫罗出乎意料的保守、谨慎,让右贤王部的内应缺乏合适的机会刺杀于夫罗。于夫罗一死,几乎意味着汉军将要全面退出王庭,要么妥协承认他这位新单于。
于夫罗的谨慎出乎邪利的预料,而魏越自美稷出兵反应之快,决断之果毅,行为之大胆都远远超出了邪利的判断!
一时间整兵备武,一时间调整临战状态,一时间摸清、大致判断敌我情况。这是邪利对美稷汉军魏越部最佳的动态预判,即需要三时间,魏越才敢派兵出击王庭!
作为曾经匈奴单于的孙子,太子的儿子,邪利也是在雒都留学进修过的,故而他胡须修剪精致,头上扎着发辫束发,束发款式与汉朝廷公卿发式类似。
披着素白锦缎内贴白色狐裘的披风,邪利看着东边那缓缓移动的步骑队列,拳头紧捏难以置信道:“怎会如此之快!怎会如此!坏我大业者,魏扬祖也!”
“单于,何必涨汉军志气灭自家威风?”
邪利身侧,一名面目粗红环脸短须,扎零碎辫的壮汉瞪着一双铜铃大圆眼瓮声着,神情自傲。
他是左谷蠡王的心腹爱将执力古思,此次率左大部精锐协助邪利偷袭王庭,张修正是被此人斩获首级。
不论匈奴还是秦汉,其风俗中都有浓烈的猎首风气,以斩首作为记功、宣扬武力的最佳途径,同时斩获敌人的首级具有极大的荣誉感。比如王莽的首级,目前依旧收藏在雒都皇帝的宝库中。
“美稷汉军贸然出兵,想来意在牵制、救援王庭中人,故该部兵马备战不充猝然而来,我破之易如反掌!”
执力古思俯视远方出现的汉军步骑队列,眯着眼:“单于,我率本部健儿便可欺汉军一阵,还请单于擂鼓助威。”
邪利挤出笑容:“既然右骨都侯此般豪勇,我自不会扫兴。只是,那魏扬祖世居五原精熟诸部战法,其人又是纵之才有前汉冠军侯霍骠骑之风,我就怕右骨都侯出师不利反遭其毒手呀!”
“单于有所不知,汉军平北地东羌时,我也在应征之列。曾遥观魏越,其人不过夸夸其谈之辈而已。唯有居庸侯张度辽,才是真英雄,不能觑。”
执力古思着露出残忍微笑,所谓残忍微笑就是目露凶光却咧嘴做笑而已,这不是什么高难度表情。魏越的年龄,有时候能极大对魏越的名望产生增幅;有时候也具有迷惑、欺诈效果。
嫉恨魏越成就的人,会从各方面寻找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正确性,无疑,这方面魏越的年龄就是一个极大的证据。年纪这么的人,怎么可能取得那么大的成就?一定是魏越师尊蔡邕、丈人黄琬给魏越铺路造势所使然。
邪利在大优势情况下被魏越一击大破被打的落荒而逃,险些当场被汉军斩首。
执力古思连魏越都看不起,那被魏越以少破多的邪利,自然也是执力古思眼中的大草包,自不会给于太多的尊重。
执力古思要请战,邪利会拒绝么?邪利有能力强行阻止执力古思率部出战?
没有,邪利这个执力古思口中的单于,也只是一个口头上的单于而已。有用的时候就是单于,没用的时候就是向汉军脱罪的替罪羊。
执力古思下城墙去清点兵马,邪利眯眼远眺东边缓缓晃动的汉军阵列红色线条,仿佛一条条暗红色的蚯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