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旅行并不是容易熬的,不能动弹的身体坐在并不舒服的位子上,很让人疲劳。而且已经快十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陌生的异国他乡和毒贩子带来心理压力在十个小时后变得不那么敏感了,麻木的洛家老少开始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动。洛老爹唉声叹气,洛妈鼻子里啃吃啃吃地,不知道想起了啥而情绪激烈。
Oscar和Nichole也醒了,低声抱怨各种不适。不一会儿小男孩开始在座位和座位之间,箱子和箱子之间,箱子和座位之间疲于奔命,乐此不疲。奶奶一把揪住已经跑了五圈的小小运动员,问饿不饿。得到肯定回答后又问,以后吃饭乖不乖?吃饭最艰难的Oscar则坚定地向奶奶保证每次吃饭都是big bite。
大家开始后悔不该把好不容易买来的菜给捐给缉毒警了,王科长那人一看就是只会吃不会烧的,好好的蹄膀到了他手里……完全不敢想。洛妈越说越激动,泪水开始集聚,攒了十个小时的愤怒、恐惧、后怕、冤枉打成了一个憎恨结,向无辜的王科长扔去。好在那个狼头兄已在几千里之外了,所有的咒骂最多只能让他打个喷嚏。
角落里通向飞机上层的小门猛然间打开,柔和的灯光从方方正正地矩形框里倾泄而出,如同打开了天堂之门。
接着舱灯全亮了,一个接一个的人影鱼贯而入,手里端着小桌子、锅、碗、盘,一阵油腻的香味照亮了饿到恨不得啃椅垫的人心,将狭窄逼仄的底层舱涂上一层温暖。
老申头放下碗,直起腰,走到洛可嘉的移动病床边,笑着说:“洛医生,咱们终于又见面啦。”
洛可嘉说了声,“老申?”语带惊喜,实际上却在心底里翻了个白眼。对于这个惊喜,他是有点预料的。老申头顶的圆环看得更加清楚了,这是一个类似于玉壁的东西,古朴而精致。
没想到这位看门儿的医院保安身体里藏着一枚祭器。它的颜色也从红色变成了棕色,好像千年古墓中掘出的老玉之“沁色”。
第二个身影走到老申头旁边,“谢谢你,洛医生,我是申豹。”这人个子一米七五左右,在天朝北方偏矮,瘦而不弱,目光炯炯,不帅不丑,是个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申豹……你为什么不叫申公豹?少一个字多别扭。申豹在洛可嘉的座位上按了按,好像在确定这个移动病床是否结实或者固定住了。
洛可嘉注意到申豹的手上全是静脉,手指细长,大概是灵活的。洛可嘉对他点点头,说了句“谢谢你找到了打我的真凶,不然朴医生藏那么深,谁能想得到?”
申豹似乎并不很想谈论此事,他嘴角牵了牵,然后加入帮忙摆桌椅碗筷的队伍。
第三个吸引洛可嘉注意力的人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挨个儿对站起身的洛家人问好,彬彬有礼的样子显示出了很不错的家教。
最后放下手里的菜的是个女人,年轻苗条,面部皮肤上有些碎斑,面目姣好,她无声地冲大家笑着点点头。北方女人就是这样,一声不吭干活儿,绝不掺合事情,不添砖加瓦,也不捣乱,最多在没人处发个牢骚。一个家多半是女人撑起来的,男人的作用……大概率是象征性的,看个人自觉吧。
申豹好像做演讲一样说:“谢谢大家做出的牺牲,接下来的几年,咱们可就要相依为命啦。我媳妇儿涂敏,是个厨师。我女儿小莓,快喊人。”
幸好有政府帮他洗白,绝不是不孝的混混,也不是欠钱的老赖,更不是没出息的流氓,否则洛妈和洛老爹心里会膈应死。当然身在异乡,有个流氓做自己人拼杀在第一线,下意识中洛妈和洛老爹还是有三分窃喜的——秀才哪有流氓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