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提防外围游弩手的弩箭,又得对付这些游骑兵的冲锋和朴刀,这些武夫实在是有苦难言。就这么往复了几次,到得第五次冲锋时,已经又有两名武夫力竭而亡,直接被马蹄踩成了一滩肉泥。
一名臂力十分惊人的白羽卫在远处挥舞着旗心绣刀弓交织图案,旗边绣火焰纹的大纛,不断喊话对他们招降。其余两处战场的四名武夫虽疲态尽显,力所难支,但听到这名大嗓门白羽卫的喊话时依旧不为所动,只是默默拉开拳架迎敌。
他们这些武夫看似风光,实则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他们距离烟波境半境之差,挣不得朝廷御赐颁发的那块金鱼符或者银鱼符,待遇便是天差地别。
持金鱼符者,偌大一个雍凉,也不过寥寥数人,都是距离天阔境一线之隔的存在,几乎从不出手,但他们不需要出手,只是偶尔的露个面,对于邻国便已是最大的威慑。
金鱼符暂且不说,不是他们能奢望的东西,银鱼符便已是他们最大的渴求。有了一块银鱼符,才算真正的“学会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否则他们如果要挣取修行资源,除了上阵杀敌,便也只能卖命于王侯将相或者一些大氏族。
这其中又当属珑阴何氏的待遇最好,要求却也最是严苛。
他们名义上属于珑阴何氏的供奉,但不过与家犬无异。他们与珑阴何氏签订卖命契约时,除了家眷必须在他们的控制下以外,还必须吃一颗毒丹,毒丹隔月定时发作,但若乖乖听话,每月除了一笔足可称之为丰厚的卖命钱,还有一颗治标不治本的解药可供服用。
当然,这些问题都能在他们晋升烟波境时迎刃而解。他们晋升烟波境后,除了毒丹无效化外,按照契约规定,珑阴何氏除了对他们的家眷放行外,还必须额外给一笔丰厚的祝贺费。
自此,他们可以携带家眷远走高飞,也可以选择留下来继续效命,当然如果是这招选择的话,俸酬不可避免地就得翻上几番。如陆人贾这般,只需保得何昊泽性命,其余时候连何昊泽都没有权利命令他,可出手可不出手,便是他们的艳羡对象。
内有毒丹,外有家眷被控制在他们手中。战亦死,逃亦死,倒不如轰轰烈烈战得一场,为家中老小挣得最后一笔卖命钱。纵使身处山脚,依旧艳羡山巅的风光。纵使明知多半会死,也不愿回到肮脏的泥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如此。
眼见他们宁死不降,白羽卫又冲锋了两次后,其余的这四名武夫都累得倒地不起。虽然胸膛处还偶有起伏,但也已是吐气多,吸气少了。暴跳如雷的何昊泽还在那边歇斯底里地大喊着让他们起来继续战斗,言语间甚至还以他们的家眷作为威胁。
胜利在望,白羽卫们没有再冲锋,不管是负责掠阵的游弩手,还是纵马冲锋的游骑兵,此时都下马向前,对着这些武夫颔首低眉,抱拳行礼。几十匹军马通灵般安安静静都站在各自主人身旁,响鼻都不打一个,战场上一时间极为静谧,安静得他们都能听到身旁战友的粗喘气声,除了远处何昊泽还在不停谩骂。
军人看待荣誉重于生命,在他们眼里,无论缘由和立场,这些人死战不退,就应当给予他们应得的尊重,哪怕这些人斩杀了他们数十名亲密无间的战友。
余田也位列其中,他全身血迹斑斑,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他半只右手手臂上的臂甲已经全部卸去,用一块破碎的白纱布简单地包扎着,白色纱布虽然紧紧缠着数圈,依旧隐约可见点点鲜红不断渗出。
感知到陆抬投来的目光,余田拍了拍胸膛,朝着陆抬咧嘴一笑,示意他没事,笑容干净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