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在以学业繁重为由被踢出局一段时间后的某一天，何女士向他们传达了一项新命令，这几天教育局会来人视察，当有人询问买没买学校推荐的辅导书或者有没有按规定课程表上课的时候，一定要通通说不。

班里前门的白墙上贴着的那张老旧的课程表被撕掉换成了一张崭新又有趣的小东西。众人围观下纷纷觉得这张薄薄一页却多姿多彩的课程表真是个遥不可及的美好世界，休息时间大过天，一天中没有满满当当的课程，白纸黑字的闲散度日让人无比心痛。

有的同学包括吴桂桂在内很多人为了方便在桌子下角贴了张迷你课程表，这是老师之前极力推荐的，而且要写上自己的座右铭。

吴桂桂开学第一篇学的现代阅读就是《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面的鲁迅先生勤奋刻“早”字之后，何女士就想出了这个法子激励大家，可能也不是临时起意，是预谋已久。

桌子角的一片方寸之间，座右铭还不能太长，可每个人又想写出让自己有热血沸腾，震人心魄之感的东西。

吴桂桂有次午休前碰巧去教室里拿东西，想起这件事，不紧不慢地围观起了众人的成果。每个人的桌子上都已经写上了形形色色的至理名言，其中不乏高三那年直至高考前夕都萦绕在吴桂桂心中的那句: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她是不知道这句话是如何传唱到他们这儿的，大概是太鼓舞人心，高三某班甚至把这句话做成了横幅挂在后墙。

关于何女士桌角题字，吴桂桂倒没有敷衍了事的意思，但在别人看来，确实……

“吴桂桂，我看看你写的什么？”田思源一个探头过去，吴桂桂的桌角用红笔描着一个小小的“早”。她嘴角抽了抽，“吴桂桂，你也太敷衍了吧？”

“何女士说写就要写出精华，这个早字含义可多了。”吴桂桂煞有介事地解释道。

田思源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倒是不用担心有人和你撞同款座右铭了。”

事实确实如此。

在何女士下达新课程表通知后，这个小小的早字连同其实已经在老师各种“同学们，今天我和你们xx老师换一下课”等等常规套路影响下形同虚设的课程表就要离开一段时间了。吴桂桂看着为了谨防磨破在迷你表格上粘的一圈又一圈的透明胶带，拿了把小刀无奈地把它割下来。

学生帮忙学校美化学习环境这还不是第一次，还有之前很多次老师吹毛求疵的大扫除也要算在内，虽然都是临时抱佛脚，等检查过后又是恢复原样。

她比较存疑的是明明不论是校内高阶人士还是教育局的某些领导对此都是心知肚明，却还要立个条条框框，做个好样子，而且这个好样子还得是一群学生塑造的。

偶像剧里那种故意在领导检查那一刻，兴风作浪的男生在吴桂桂的学校里是没有的。扯了一个谎，圆了大家的安定，当然简而言之也是不想摊上事儿。

吴桂桂扭头看了一眼在黄绿色的树叶里勉强挤出头的几片新绿，这几场大雨下得也不是没有好处，秋天终于也像个样子了，不再蕴着热气，潮着衣衫。

这次的领导巡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如神神秘秘深入敌人大后方的特工人员，悄咪咪地在他们下课后和善地拍拍他们的肩膀，然后问:“同学，现在学习学得怎么样啊，课程紧吗？”通常这时候他们已经串好话，学生做得满意对方听得满意，然后对方欣慰地呼出一口气离开了。

临到下午第二节课的时候，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领导们依旧没来。

身为八卦委员的傅雪今天没有叽叽喳喳和众人讨论内情，反而乖巧得很。傅雪不喜欢这种要凉不凉要热不热的鬼天气，所以总是懒散地靠在窗边，缄口不语。

不过因为没有她的暴风轰炸，吴桂桂今天就觉得自己格外无聊了。晚上，她在和陆杨的比比谁更慢的约会计划中夺冠了，这是一场不公开但双方都较着劲的比试，吴桂桂赢得有点失意。他们恰巧都不那么忙，总比着旁人有更多时间在其他地方，特别是晚自习回宿舍这个时间段。

有时候吴桂桂觉得自己的这一行为是可耻的，因为这不仅代表着她对陆杨的心思太多了，比如神游天外的时候总会想起陆杨；还代表着自己这一天空掉鸡毛蒜皮和学习，剩下的时间都是在愣神傻笑。

从一开始点头之交都算不上突飞猛进到现在他们之间的频繁走动，虽然是一层关系的改变，但她觉得太不正常了。

陆杨就像细瓶里的沙子，持续添加，虽然瓶子里其他部分只是被挤压，但分量从来不变。可从瓶身她却只能看见大部分的陆杨，陆杨那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迁就着她，然后计划被打乱。这个算是贬义的一石二鸟吗？

她试图就这件事和陆杨探讨了一下，陆杨告诉她说如果你觉得有意义，就不会觉得自己是无所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