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反倒不是段瑾瑜被段瑾瑜再冒着大不敬打昏,而是自己反而被兰宁晟给打的昏死过去。
但纵使如此,这会儿死命的聚在一起,化作一座坚硬而密不透风的墙拦住兰宁晟的,也皆是段瑾瑜的人。
他们知道,纵使他们的将军被陛下一气之下打昏了过去。
这会儿也要遵照着将军的意思,死死的将陛下给拦住。
“不!澜懿玛琪格,别走!不要...离开我!”
“你知道,你不在了,我便什么...也觉得没意义了...”
纵使这会儿大势已去,眼睁睁的看着气绝的代靖瑶被他的兄长抱走,纵使这会儿被属下强架着一时无法动弹,可是眼看着挚爱离去,他还是那样,一时悲伤绝望的无法自拔。
“要想见阿瑶最后一面,孤还望云境皇帝你记住你对我家小妹的承诺。以后若是想见她,便同意让绮罗回来我们大凉时常看看也行,倘若不同意,就算我们双方这样对质下去,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我也断不会让你见我妹妹的。即使她现在已经不在了...”
或许是悲伤过度,抑或者听厌烦了,即将到马边的时候,代景逸抱着怀里的代靖瑶终于是停下了脚步,却是背对着离他们有几十步之遥的兰宁晟不带半分感情的这样对他说道。
这会儿也懒得唤他的名字了。
直接又官方不失礼貌的唤了他一声云境皇帝。
说完,代景逸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强压制住喉头哽咽,眼眶与鼻头泛酸的情绪:“陵珑,你不是和鬼手学过的么?上次能救回小妹的,这次也可以的,对不对?!”
可虽然代陵珑这杯被代景逸一吼,彻底回神过来,忙扑过来。
“二哥,虽然我师承隐世名医鬼手老儿,可我们终归是人,也不是神。再说了,上一次是小妹从城墙落下,且气息尚存,虽然过程艰难,最后她醒来身体越来越虚弱,可终归救回来了。”
“但是这一次,是小妹自己狠下的心——那锋利的刀极其用力,且深入心脏,十分致命。我也...”
只是,后来,他又是如自欺欺人的笑了笑,摇摇头,一脸的无助。
看着这模样,他们心里其实都明白,都已经无力回天了。
“罢了,没关系!”
代景逸已经分不清他这会儿是什么情绪了。
究竟是一丝安慰,还是已经悲伤到不能自已?
“但是小妹终究是离开了那个地方,永远的和我们回大凉不是吗?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他的语气竟然染上了几分在自欺欺人的意味。
只是这句话说完后,便一声不吭的回到了马边,小心翼翼的将代靖瑶放好,自己再纵身一跃上马。
“小妹,我们回家了——回大凉!”
这句话,好像对别人说,又好像是他自己自欺欺人的自言自语。
又好似对一脸安详的代靖瑶说道。
“公主,回家了!”
然后,无形之中,倒像为了应和代景逸说的话。
身后千千万万的西凉将士与代陵珑他们整齐而归一的一遍遍的重复这句话。
响彻云霄,声如洪钟。
而最后,这场战争终于不再用损失惨重,伤亡流血交换而来。
是因为他们的小公主,用她一人的命,用她对兰宁晟的劝说,换来了双方再次不伤的撤退。
兰宁晟只记得那会儿,除了代景逸和对方那声如洪钟,响彻天际的话,他还听见他们带走代靖瑶,撤退回去的时候,代家兄弟哼的一首西凉语的歌。
虽然他不精通西凉语,可他想着,大概是那首歌,是在为代靖瑶而唱的吧。
可他却也不知道自己只想对了一半。
其实那首西凉的歌谣,也是代靖瑶的母亲所唱,是他们所有兄妹乃至她,最为喜欢的一首:
“沙漠依旧炙热依旧有风沙肆虐,
那身着红衣的姑娘啊,
终于等到了她的情郎,
可那不过是那身在沙漠的少年,所见的幻觉...”
随着这首歌谣,兰宁晟就那样无助的看着西凉的人马彻底带走了代靖瑶消失在他的视线。
他无助,绝望,而又痛苦的看了远方笑了笑。
终究是抵不住眼前一黑,整个人昏了过去。
但这天过后,大凉与云境皆为代靖瑶大办丧事。举国同哀。
西凉这边,追封代靖瑶为拜月公主。
而身为云境一国之后,她自然是被兰宁晟追封——贤德皇后。
兰宁晟甚至还记得,代靖瑶丧事那晚上,他喝了很多酒。他以前从来没喝那么多过。
可别说是宫娥内侍了,就算是段瑾瑜也不敢上前劝说。
渐渐地,他喝的酩酊大醉。
他那会儿正喝着酒悲伤春秋,回忆着与代靖瑶美好的过往。
若不是一个清脆的巴掌,一片疼痛侵袭着他,怕是他这会儿还一直沉浸在自己幻想里。
虽然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但他依旧能辨认出来,眼前站的人,正是对他怒气冲冲的兰绛雪。
“啧,怎么许久不见,阿晟你怎么变成了这个鬼样子?还像话吗?像个君王吗?!”
“果然,之前的也是我的幻觉么?现在竟然连长姐的幻觉都有了...代靖瑶,你怎么还不回来!”他带着几分酒气,孩子气的嘟囔抱怨着,完全没将兰绛雪的话听进耳朵里。
“我兰家怎么会出了你这样的混账?你现在好不容易随意安了个罪名,处理了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楚杭我不怪你。可是,你对得起楚杭的牺牲吗?当时楚杭死了也不见你这样,现在代靖瑶不在了,你就变成了这副样子,想彻底颓废吗?像什么样子?!你有没想想当时你不顾我的反对治罪楚杭,我又是什么感受?!”
“但是长姐,他们两个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我发现,如果代靖瑶不在了,我做什么,也是毫无意义的,所以我现在觉得累了...若是想要这位置,我归还你便是。”
“胡闹!兰宁晟,作为你的长姐,寡人必须要让你学会清醒些!你以为当君王是个游戏,想要就夺,不想要就舍?”
听了兰宁晟的话,兰绛雪只觉着自己内心的滔天怒火更往上涌了涌,不禁抬手又是给兰宁晟一个巴掌,骂道:“当初你不顾一切安了罪名给楚杭,他死后,你又知道我的感受吗?呵,现在终于是风水轮流转了。可是,你自从边境回来之后,就是这副鬼样子,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该为了你跑去找父皇要他想办法让人从西凉带你回来,让你在那边自生自灭好了,要继续这样,还是要履行对代靖瑶的承诺坐在这龙椅上,你便自己看着办罢。若是你执意作自己的打算,那我便也不再管你了!”
虽然看起来是被兰绛雪一个措手不及的耳光给彻底打懵了,不过也彻底清醒些。
只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那亲爱的长姐早就气的拂袖离开了。
只徒留下他一人对着时不时跳跃的烛火看的入神。
烛火之中,他仿若又看到了幻觉。
看见了代靖瑶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喜怒哀乐。
只可惜,下一刻,烛火又扑啦一声被风给吹灭了。
只剩下他自己,还有无边的宁静与黑暗。
“你这个骗子,说好不离开我的,却是食言了。说不恨我了,其实,这对你来说,才是对我最大的惩罚吧...”意识逐渐模糊,随着他这句若有若无的暗自呢喃之后,他缓缓阖上了眼睛。
隐约之间,他的脸庞时不时划过一阵温热。
他是不是就这样永远的失去她了?
他那个任性,我行我素的小女人,是不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