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好,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在一种不知是安逸还是轻敌的状况下,不期然被一场飓风所包围。
出于敏锐的洞察力,他全身的血液开始被唤醒,快速流动起来,血管嘶吼叫嚣着,让他打起精神。
果不其然,晚上小七带着打听到的消息跑回一瓢饮,气没喘匀就把许正南祖宗问候了个遍。
“真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万禾传媒进行了股权重组,现在许小贺是公司第二大控股股东。关键大股东还是许正南,怎么可能?其他股东吃干饭的?这么搞万禾传媒不就是许家父子的天下了吗?”
程逾白仿佛早有预料一般,给他递过去一杯水,带着些许看戏的姿态,评说起许正南的家事:“许正南一介匹夫,全靠嘴甜娶了许红。许红是万禾第二股东,也是许正南发家的原始资本。”
许正南娶了许红之后,占尽许红娘家的便宜,刚巧两人同姓,公司不分你我。怎料许正南一朝得势竟想分家,许红也算女中豪杰,直接从美国重金聘请了一个律师团队,把许正南打得满地找牙,之后夫妻分居,许红长居美国,不再参与公司事务,却稳坐大股东的位子。
直到不久前许红在美国病逝,许小贺突然回国,接手大量股权。
“据说许红病中亲自拜访了几个股东,都是万禾传媒的元老,他们力排众议把许小贺推了出来,打了许正南一个措手不及。直到董事会开完,许正南才知道许红已经病逝了。”
小七瞪着眼睛:“你怎么知道?”
“下午有人特地来一瓢饮给我送了消息。”程逾白似笑非笑,“估计是许正南的意思。”
“我靠!他们父子俩在搞什么?反间计吗?”
先是老子联系不上,把儿子推了出来,后来儿子也联系不上,老子托人来告诉他们正在跟儿子抢股权。小七好像才明白过来似的,瞪大眼睛,“不会吧?许小贺跟他老子不在一个战壕?难道不是亲生的?”
程逾白摸了摸裤子口袋,掏出打火机。
“不是,他们父子怎么打擂台我不管,我就想知道这合同到底还签不签?”
“许小贺还不知道,不过看样子许正南是不想签了。”程逾白微微眯眼,咬住烟头。
原先许小贺来找他,他还以为是许正南的授意,权当良器组委会邀请之事唬住了许正南,可现在看来,许正南这个老狐狸非但没有上当,还把亲儿子推了出来当挡箭牌。
说白了,既想吃《大国重器》的甜头,又怕里头有什么陷阱,不敢冒进。刚好傻白甜儿子回国跟自己叫板,索性就把烫手山芋丢出去。
反正不管这事儿能不能成,成了万禾是最大赢家,输了傻儿子一人背锅,他还能趁机把股权拿回来,岂不一举两得?
至于许小贺为什么临时反水,有很多可能性,只是世上没那么多刚巧的事。刚巧签约当天失联,刚巧那人出现在大讲堂外,前后联想一下,不难猜到原因。
“我们准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要开始了……”小七抓着头发暴喝一声,“按照之前发出的预告,《大国重器》下周就要录第一期节目,现在合同还没落实,难道要功亏一篑?”
程逾白没说话,有一下没一下地吮吸着烟。
从窗边剪影看,他像长在黑夜里,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时,门口铃铛叮叮作响,有人在雨夜上门。小七正急得满头包,没好气道:“我们打烊了,明天再来吧!”
对方静了一下,说:“我来找人。”
小七一愣,转头走过去。临到正堂衔接甬道的地方,后面跟上来一个人按住他肩膀。他被一股说不出的力量迫使着停下脚步,见程逾白越过自己,大步流星往前走,忽然又像尊雕像滞住。
隔着几步距离,和来人面对面相望。
猩红在指腹间窸窣、闪烁,快要烧到手指。小七感觉这一刻空气凝结,不敢呼吸,过了不知多久,程逾白姿态娴熟地抖落烟蒂,把烟送回嘴边。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眯起双眼。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
对于独自在黑夜中走了很多年的人而言,这一刻的漫长,比任何时刻都具备意义且值得铭记。徐清想到,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刻,不会忘记对面那个男人抽烟的样子,那么性感,又那么张狂。
她收起雨伞,从露天花园走进廊下。
地板上有她的影子和带着凉意的水迹。程逾白紧紧盯着那浓黑的一团,听见她的声音,久违说道:“程逾白,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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