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徐清睡得不太安生,半夜嗓子疼,起来喝水,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她拿充电器插上手机,洗了个澡,回到床上没了睡意,又看几遍给何南做的项目预案,查了舞狮相关资料,临到天亮时,换上衣服出门。
原星叫她一块去晨跑,她没拒绝。
门合上后,留在房内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原星是个路痴,带着她乱兜圈子,回酒店时两人都晚了,险些迟到。她来不及看手机,随便冲洗两下就下了楼。
马路对面,何南已经在茶楼等他们。他穿着条纹衬衫和短裤,很迎合当地喝早茶的着装风格,徐清也穿得简单,短袖加米色中裤,脚下是一双平底运动鞋。再看看原星,她多怕他穿一身香奶奶高定,结果这位主比他们还应景,夹个拖鞋,头发没干透就大喇喇坐下了,张嘴嚷嚷着渴死了,问何南要来几壶茶。
何南没有架子,问他们早上去哪了,原星就把晨跑的见闻说了,开始跟何南聊本地的风土人情。他特别能聊,南北差异异次元文化信手拈来,何南居然也不落后,偶尔回几句,都能打在七寸,徐清就知道他对广州很熟悉。
他们喝完早茶又出去溜达了圈,看看基督教堂,汇丰银行旧址等,那是原来的法租界,现在还有很多历史遗迹。中午吃完饭后开始进入正题,徐清主要负责介绍项目主体,原星坐在一旁,并不插嘴,偶尔为他们添个茶水,完全不复早晨的口若悬河。
徐清有独立自由的表达空间,一一解答了何南的疑问,何南很满意,说晚上请他们同游珠江。中间原星陪何南出去抽烟,徐清开了手机,看到早上的未接电话。
她给程逾白回过去,没有接通。
她又打开监控,徐稚柳不在家里。
原星返回来拿打火机,看她对着手机发呆,略有些哂笑的意味:“在等死心塌地君给你电话?”
她没和他计较,放下手机问:“何南呢?”
“在外面。”
“你们聊到合同了吗?”
原星被她逗笑了:“小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人家才刚刚打消疑虑。晚上你好好表现,争取游完珠江就把合同拿下。”
“你的意思是他随身带了合同?”徐清起身向他走去,“你怎么知道?”
两人离得近一点,原星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很淡,但持续了一整天。他有心想问问是什么牌子的香水,怕唐突她,又怕她以为这是不死心的搭讪。他笑着说:“你当我一早上随便侃大山呢,和人闲聊的时候最容易看出一个人性格,何南是个稳当人,有点完美主义,性子也比较果断。他既然亲自跑一趟,就一定带了合同。”
徐清忽然对他有点改观。
跟何南聊项目主体的时候,他也不干预,是完全信任的姿态。
“我这人也奉行一个宗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要带你,就会相信你的专业。”原星转着打火机,朝她抬了抬下巴,“你对我还不太了解,以后惊喜多多。”
说着就往外走,忽又回过头来,“那什么,别盯手机了。你要有这闲情,不如去盯下晚上的饭店?最好是土家的,有狮元素的。”
徐清说好,拿上包跟他一起出门,先去探店了。
晚上吃饭时,何南回忆起许多幼时趣事,滔滔不绝,这时候原星变成了安静的听众,他很认真在听,没有一点分神。倒是徐清,时不时在他和何南之间转一圈,有些意兴阑珊。
到了轮渡上,连何南都看出她有心事,问道:“徐小姐在想什么?不会是在想如何完善预案吧?”
何南善解人意,徐清顺势下台阶说:“您提供的思路很好,我在想怎么调整。”
“你的方案已经非常接近我的需求了。不瞒你们,在此之前我物色过其他设计师,也托许多朋友帮忙推荐,一直没有找到满意的,只有你的作品,让我看到一种可以回到故乡的可能性。”
徐清问是哪件作品,何南拿手机给她看图片。
竟然是她上大学拿新人设计奖的一个名叫“笼”的作品,用黑金主色,仿巢穴的杯体,是一把嵌盖茶壶。
那时评委说,她的专业技巧还不够强,仅凭感受,反倒灵气四射。
程逾白事前随便指点了两句,她脑子里炸满烟花,哔剥哔剥,火星子四溅,一夜没睡把设计图画了出来,很顺利就拿到了新人奖。
她没想到何南看中的居然是“笼”。
“这个是我比较早期的作品,您是怎么找到的?”
“朋友推荐给我的。”
徐清微微讶异,朝原星看去。原星半靠在围栏上,吹着江风,犹豫了一会儿,冲她摇摇头。
何南说:“那段时间真是急昏了头,能托的朋友都托了,朋友们热心,也积极帮忙扩散,送到我面前的作品非常多,而我只相中了你的,可惜后来朋友说,对接人比较忙碌,你似乎也没有时间空档,我很惋惜,几乎要放弃做陶瓷音乐厅的念头了,这时原星递交了你的资料,我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何南说,“徐小姐,我很高兴认识你,和你聊完预案后,我已经肯定就是你。”
徐清向他表示感谢,两人又聊了会关于舞狮元素的应用。徐清说,在专业度越来越高的时候,可能会丧失一部分对事物原始的感受与表达能力,也就是所谓的灵气。为什么许多艺术家昙花一现?因为感受是在减少的。
了解越多,感受越杂乱,表达就越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