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令小东西感到恐惧的不规则存在,如被捣得稀碎的鱼子酱一般,将它周围几十米的冻土都涂抹成了刺眼的暗红色。
被切成碎片却仍然顽强蠕动着聚拢的烂肉,混合着那如粗盐一般的白色冻土,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鸿沟里面,是那软软地躺在冻土地面之上,全身没有沾染一丝烂肉的洛。
鸿沟外面,是再次扭曲着快速靠近而来的肖恩斯大军。
小东西那薄膜般的双翼已折断,软软地耷拉在身体的两侧,几十根触手也早已被肖恩斯那恐怖的吸盘尽根拔去,只留下一个个仍在汩汩淌血的撕裂口。
而那变为狰狞巨口的嘴吻,整个上颌都被生生地撕了下来。
它再次垂下头,因疼痛而抽搐不止的下颌轻轻地触碰着洛的脸颊,已被污血浸成血红的双目费力地睁开,最后不舍地瞅了自己的主人一眼。
如果可以选择,也许它会选择永远做那只荡秋千的昆虫,至少没有恐惧。
它缓缓地趴俯了下来,它已失去了继续保护身下主人的能力,甚至连那双曾经水灵灵的大眼都已无力睁开了。
它最后一次天真地认为,只要用自己的身躯将主人遮盖住,那些令它恐惧的烂肉便发现不了他,就像曾经用触手遮蔽双眼的自己一般。
纤长的手指轻轻地出现在它那双早已肿起变形的大眼瞳孔之内,它看到自己的主人,那曾经将它背在背后的男人,终于在它倒下之前,慢慢站了起来。
洛向本能低头了,他选择了剔除躯体塑变。
“别怕,一切都过去了。”
这是它合上眼帘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它真的闭上了眼,浅浅地睡了过去,在这被恶臭和血腥弥漫的冻土大地之上,在自己主人的身旁,睡了过去。
贝古侯爵已经好久没合眼了,从侍者马尔斯将海蒂的礼物交给侯爵之后,一直到现在,他始终守在自己那府邸之下的私人研究基地门口。
侯爵在研究基地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奢华房间,基地之上的府邸内更有着足够温馨的卧室,但他最终选择了守在基地的门口。
海蒂让洛转交给侯爵的,是一个在旁人看来几乎没有任何价值,却是侯爵几乎耗尽半生求而不得的东西。
一根细细的发丝,一根有着湛蓝色发梢的黑色长发。
为了这根长发,侯爵给洛支付了令人咋舌的金币,恩赐了迷失海沟试炼的名额,甚至派出了几十年都未曾迈出研究基地大门的侍者,解锁了十九对基因序列的主宰,马尔斯。
海蒂并不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人,或者说侯爵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愚弄对象。
头发已经送进了研究基地,交到了那一生都在研究血脉融合的摩斯·阿道夫博士手中。也是从那时起,重新披上厚重黑色战袍的侯爵,便站在了研究基地的大门之外,一步都未曾离开过。
侯爵的身后,马尔斯如影子一般恭敬地站着,高高的立领中间仍然是那张足够谦逊的脸。
马尔斯望着如雕塑一般矗立在面前的侯爵,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老伙计,你在紧张吗?这可不是黑甲军中尉该有的情绪。”
侯爵轻声问了一句。
他并未回头,仍亘古在门口那冰冷的地面之上,明亮的灯光从基地那大开着的门内慵懒地洒了出来,把侯爵的影子拖得很长。
“紧张并不属于我,在我胸中奔涌着的是激动,我的将军!”
马尔斯的声音略有颤抖。
从侯爵脱下黑甲军厚重甲胄的那一天开始,马尔斯便一直期待着这一天,期待着自己这战无不胜的领袖,再次拔出手中之剑,重披战袍的一天。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吗?
“马尔斯中尉,记住我下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