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极引人注目的美貌,有最华贵的首饰。
可是凭什么她江兰潜却要这样卑微和小心翼翼?
江若弗轻易就可以得到的东西,她若不是费尽全力才能得到,便是这辈子都没有得到过。
江兰潜的眼泪流下来,她咬着牙,用衣袖捂住了脸,任由着那些嫉妒与不甘肆虐。
温清岑隔着竹帘子看温孤齐,
少女眉目静寂高傲,如同盛放在冰天雪地里,高山危岭里的珍奇花盏,盛大清艳,冰冷刺骨,眼睛不似平常那般垂下或直眸看人,只是半开半阖,无端透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和淡漠,仿佛不耐烦,却又并不如此,似乎是她已见过最宏大壮丽的事物,所以眼前一切都入不得她的眼。
温清岑的桃花眸中情绪复杂,他自己竟都品尝不出心底的那份异样是什么。
他的指尖摩挲着书页,
江氏若弗。
除却美貌,并不是一无是处的花瓶。
她的眼界广阔得令人咋舌,也大胆得让他心上震荡不已。
诚然,他求娶和转学有温家的打算和推动。
但是当初提亲时见她,他确实被她的美貌惊得神思震荡。
有一瞬间的失魂。
后来几次见她,也着实为其美貌所俘,但并没有达到神思颠倒的程度。
因为他清楚,外貌的蛊惑只在一时,他要娶江若弗,多半是因为利益。
温家愿意让他娶江若弗,是为了内史府。
否则绝不可能拿出这样的聘礼来迎娶一个娼妓之女。
江若弗的地位太卑贱,当不起这样的重聘。
只是温清岑今日却有些深思昏昏。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
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似乎有些不一样。
她更高傲更冷漠。
他依旧是上课时会看她,她注意到了,却没有和平时一样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听课。
而是隔着那摇摇摆摆的竹帘子对他冷冷一瞥。
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地移动,那个视线,只让他觉得自己似乎被鄙夷了。
从上到下地被看不起,而江若弗则是居高临下俯瞰着他。
那冷冷一瞥,充满了上位者天生的轻蔑和倨傲。
竟给他一种感觉,仿佛她江若弗是什么天生贵胄一般。
正在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而打量后,便是轻蔑不已。
她甚至都不把眼睛全部睁开,只是漫不经心地睁开一半,就已经有肃杀之气。
明明他很清楚江若弗只是一个娼妓之女,身份卑贱得根本配不上他,可是一瞬间他竟有种被手握重权,杀伐不过抬手之间的上位者钉在柱子上,下一刻就要仗杀的感觉。
那眼神如芒在背,刺得人不敢与之直视。
甚至是忍不住手心发汗。
温清岑看着温孤齐和闻人先生对话,闻人先生面容和蔼,而温孤齐也从容大方与之交谈。
毫无第一次在花朝扑蝶会上见他时那般拘谨和退避。
没了那股子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气。
每一次见江若弗,江若弗都与上一次不一样。
竹帘子微晃,挂着的流水青穗子也摇摆不止。
诚然对江若弗有感觉,但是他很清楚,只是因为娶江抱荷的把握不够大,而且江家现下更宠江若弗,甚至于江若弗还是丞相府的恩人。
所以他才要娶江若弗。
但是江若弗实际上身份低微,是没有资格做他的正妻的,顶多是一个妾罢了。
温家也不会承认一个出身烟花的亲家,往后说出来自己的亲家是娼妓,温家不嫌丢人,温清岑都觉得丢人。
但是江若弗俨然和他之前觉得的不一样。
只怕远远不如他之前所认为的那样好掌控。
这样的女子,要掌控起来只怕并不容易。
温清岑眸色愈深,看着竹帘子后的人,摩挲过书页的指尖也微凉。
阳光死寂,帘穗沉重。
温孤齐和闻人先生说完话,发现讲室里的学生都已经三三两两走得差不多了。
因为大多数人已经都在后山前的那块极广的平地上,准备上骑射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