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认旁人为母,她又如何能护住她的女儿?
她这么无能,连一个母亲应有的本分都尽不到。只能让她的孩子跟着她受苦。
连理直气壮叫她一声娘的资格都没有。
她若是出生贫寒便罢了,起码堂正清白,可是她却出生烟花之地,是从淤泥里抽身出来的,根永远都洗不干净,至少在世人眼里她永远都是脏的。
明云罗红着眼睛看着温孤齐,
“娘在……”
“娘一直都会在,不会再让你认别人做母亲了。”
温孤齐端着的碗仍旧有冉冉的热气上升,朦胧着人的眼睛都好像有了泪意一般。
那面的香味钻进鼻孔里,让人忍不住鼻头一酸,想要流下泪来。
人人都说长公主绝色,他不觉得,他记忆里的娘亲只是娘亲而已,没有美丑之分。
可是这一刻,眼前的明云罗与记忆里的母亲重合了。
一样是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和总是上扬的嘴角,有最温和无锋的轮廓,笑起来能融化整片冰雪。
看着他的眼睛中一样是带着怜爱,是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怜爱与温热,是天生的,油然而生的,绝不是其他人能替代的。
纵使记忆已经模糊,但是那双眼睛里的神采与温柔,历久弥新。
而眼前的明云罗别无二致,在烛光下,温热的泪在眼中闪耀仍旧充满怜爱。
温孤齐忽然觉得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当年他的母亲,月华长公主的确绝色,而且是独一无二的倾城绝色。
这一种美不同于别的女子的美。
因为这是母亲的美。
无疆的温柔与爱。
温孤齐看着明云罗,嘴唇微张,记忆不断地回旋,他不自觉地呢喃道,
“娘……”
明云罗不厌其烦地应道,
“欸。“
她的脸上带着泪也带着笑意。
“快吃吧。”
“别让它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温孤齐低下头,夹起面大口大口地吃着,还有些烫的面自唇舌间落下,带着微咸却极香的面汤,漫过咽喉,落入胃中,压过了饥寒,胃短时间内变得热了起来,好像能连着心脏,心脏也跟着热了起来。
额头上略略出了些薄汗,只有温孤齐自己知道,多少年没有落泪过的自己,此刻眼睛竟有些酸涨。
他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吃着,不敢抬眸,明云罗看不见他微红的眼眶,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慢点,想吃还有呢。”
“哥哥今天不会跟你抢的。”
温孤齐只是低着头,低声应了一句嗯。
甚至不敢多说话,怕自己一张口就是哽咽。
厨房里的烛火恍惚在记忆之中,而明云罗的声音也好像要融在记忆里,让他分不清现实与记忆,
那声音一样的清润,一样的温婉。
和他的母亲一样。
他的母亲也轻轻拍着他的背,
带着笑意道,
慢点吃,别噎着。
而明云罗的手此刻落在他的背上轻拍,生怕他吃的太快噎着。
面条落肚,四肢百骇都温暖起来,连同指尖也是热热的。
温孤齐放下筷子,端起碗喝了一口面汤,
那面汤很香浓,有葱的清香。
只是喝了一口,那看似平常却充溢的香味就要顶到灵台上,包裹着人的所有感官。
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幻觉。
觉得自己很幸福,在这世间,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可是失去太久的人却生怕这是错觉。
温孤齐连着面汤也喝了。
什么山珍海味,珍馐佳肴没有见过的陈王世子,此刻却像一个丝毫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一样,连一碗普普通通,手艺也寻常的长寿面都看的弥足珍贵。
连汤都不愿意浪费。
明云罗看温孤齐吃得满头大汗,她从衣袖里拿出手帕替温孤齐擦汗,笑着道,
“慢点吃。”
厨房很温暖,溢满了面香和柴禾的香气,小小的厨房里,气味像潮水一样涌动着,可是那潮水是温热的,暖融融的,将人全然包裹起来,温暖身体的每个角落,仿佛那些曾经有过的心寒和伤痛此刻都被这潮水抚平,不复存在。
但是这感觉越幸福越满足,就越让人觉得这感觉会稍纵即逝,让人忍不住伸手紧紧的抓着,不敢放开。
生怕自己在放手的瞬间,这幸福也烟消云散。
锅里的鲜汤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和柴火不时的吡啵断裂声相和。
江怀隐闻着味道寻来,指着锅傻傻地笑,
“汤,喝汤。”
他的手因为方才在院子里面捡枯树枝而变得脏兮兮的,此刻他还摸了摸脸,脸上也有几道痕迹,额头上有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