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岑也万万没想到温孤齐会这样说。
毕竟他几乎不知道温孤齐与江若弗究竟有什么交集。
陈后看见眼前局面越来越乱,好像有一把大锤将黑夜砸开,她终于得见光明,那一缕光透进来瞬间在她脑海里灵活流转。
原来,齐儿当真心悦江若弗!
是了是了,若只是知己,何必这样接触?
甚至于有时连男女大防都不顾。
温清岑面色难看地从唇齿间挤出两句话来,
“陈王世子当真要阻拦两国和亲?”
江若弗的心惴惴不安。
而温孤齐却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别担心,
“身为大昭子民,自然不能阻止两国和亲,但是和亲的人选只怕不能是扶熹县主。”
温孤齐沉稳有力的声音自耳边传来,似乎有千钧的力量,让她无端生出今日之事不是大问题的感觉来。
温清岑正欲再争辩。
江怀隐却起身,走到了江若弗旁边,不动声色将江若弗往自己身边拉,
“并非大昭有意搅乱和亲事宜,实在是如今臣下家中多有不便,老父重病在家,至今府中上下包括父亲汤药都是妹妹在操持,而父亲也只有见到妹妹才能安心吃药就寝,而嫡母及嫡兄受流民冲撞,近日亡故了,倘若让若弗此时和亲,只怕是带着一身的煞气,不利于两国气运。”
江怀隐的长睫轻颤,书生骨相笑起来竟格外好看,满殿女子都被其一副极盛的容貌晃了眼,
“倘若五皇子真心要娶扶熹县主,不如就作三年之约,三年之后,待孝守满,再让若弗和亲嫁去岳国不迟。”
“父亲卧病,长兄如父,臣下便替若弗作此决定。”
江怀隐挑眉,却作揖下拜,
“五皇子意下如何?”
温孤齐听着江怀隐这一番与他截然不同的推脱说辞,并没有不悦,反倒当机立断,顺着江怀隐说,
“五皇子言之有理,今日扶熹县主尚身边世事繁杂,倘若要娶,恐怕也得等我和陈璟再做打算,让五皇子再无后顾之忧。”
事到如今已经兵临城下了,缓兵之计也是计,只要能拖住时间,总有余地能让他们作为。
短短半刻钟以内,江若弗一行人说辞和推辞转了又转,已是三四套说辞,满殿人已经是背上冒汗了。
先是两军对抗,用钱物互搏,换一个女子。
后扶熹县主搬出婚嫁自由的旧旨意,再是陈王世子殿下突然当众表白,不知多少人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黑,几乎恨不得咬舌自尽。
现如今扶熹县主的亲兄长发话,恐怕是定论了。
这也好,大昭先处理干净这种种事情,再永绝后患地将江若弗嫁过去,这样江若弗才能当一颗好棋。
正在此时,江若弗竟感觉到在衣袖之下,有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手。
借着衣袖的遮挡,竟无人察觉。
江若弗下意识侧头看向自己的兄长,紧张地立刻缩回了手。
可是温孤齐却稳稳握住她冰凉的手。
他手上的热度直直传到她手上,让她莫名感到几分安心。
可是这分温存,她不该贪恋。
江若弗面不改色,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跪在他们身后的陈璟终究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若弗是无心的。
只是阿齐的心意究竟是真的,还是为了搪塞岳国五皇子的说辞?
若是说辞,何苦这般逼真。
若是真心,为何他有这么多与若弗相处的日子,却一字不言。
陈璟的心越来越荒凉,如同走在北风和高不见人的蓬蒿之中。
其实他不是早有猜测吗。
何苦自欺欺人。
阿齐如今是趁乱发言,所有人在事后想起来恐怕只觉得是陈王世子的解围之词,要逼退岳国皇子。
可是他却是趁乱说出了自己的真心。
阿齐看若弗的眼神,他不是看不见。
若弗逃避阿齐的模样,他亦是早已经注意到。
陈璟的心乱成一团。
而殿中人皆大欢喜,歌舞皆继续。
江若弗松了一口气后,几乎气尽力竭,是江怀隐硬搀着她走的。
江怀隐低声道,
“娘既然说过忍气吞声,不露锋芒,你就该时时谨记。”
“你记了一十六年,这半年里却全然不顾此言,在不适当的时机湛露太多机锋,是会招徕祸害的。”
江若弗反问道,
“那是要像哥哥一样蒙骗至亲多年,害至亲担忧焦心数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