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看扶熹性子清冷,五皇子性情垂和,倒是相补,至于这与丞相府的婚事,想必丞相大人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子伤了国体。”
陈后听着文帝的话,慢慢皱起眉来,直直盯着他看。
陈丞相被提及,此刻已是脊背深寒。
说实话,此言不错。
他如今立于大殿之上,立于两国之间,决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偏私自己的儿子。
更何况,为了一个女子而致使丞相府成为与岳国龃龉的导火索,若日后岳国进犯,也大可以此为借口发兵,到时候,他和璟儿就是千古罪人了。
丞相缓缓起身,
“陛下说得有理,老臣不敢置喙。”
陈璟低呼道,
“父亲?”
陈丞相却压住他的手,不让他再说。
连夫家都已经这样说了,现如今众人已经明白形势往哪边倒了。
而顾司礼见状,也推波助澜道,
“有丞相大人此言,那便是陈家同意解除婚约了,既然如此,那这婚约便就此作废,五皇子也可择扶熹县主为妻,和亲大岳,如此一来,便是皆大欢喜啊。”
陆少府看着眼前这情状,心里也知道风往哪儿吹了,
“扶熹县主才华横溢,名满长安,是当之无愧的长安第一美人,才德兼备,五皇子人中龙凤,果决刚毅,二人正是天作之配啊。”
众人只想着息事宁人,千万别波及到他们身上。
一来怕岳国恼怒借此发兵。
二来怕江若弗不嫁,他们的女儿就要嫁,于是便纷纷附和道,
“是啊,是啊。”
“越看越觉得扶熹县主与五皇子是天生一对。”
“这是天赐的缘分呐。”
“若是有扶熹县主和亲岳国,两国一定情义更坚,更盛从前。”
江若弗却上前,跪在阶下,
“扶熹出身微贱,却蒙太后娘娘偏爱,曾经受旨,婚嫁自由,夫婿自选,太后娘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于是扶熹择陈家独子为夫婿,两情相悦,订下终身,只是不知太后娘娘还记不记得此旨?”
温孤齐听着她口中两情相悦四个字,只觉得白生生刺耳。
她就跪在他脚边,而她的话,他是整个大殿上听得最清楚的人。
两情相悦。
温孤齐面容清冷,但手却握紧了,青筋尽起,掩于华服之下。
与她两情相悦的,其实应该是他才是。
陈后怜江若弗,不愿她远嫁敌国,可是却也不能有违当初与大岳做出的约定。
温孤齐在陈后开口之前,当机立断朗声道,
“皇祖母已经许诺让扶熹婚嫁自主,恐怕不好收回旨意,还请五皇子体恤一二,我大昭愿以万两黄金,百匹骏马,茶叶官盐千斤赠予岳国,以补损尤,还请五皇子周容一二,另择他人为和亲对象,大昭不胜感激。”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温孤齐的话几乎与满殿的人心相违,也只有温孤齐帮着她说话。
可以说,给出的补偿远比一个女人对大岳的补益要多,骏马黄金岳国自然不缺,但是,茶叶和盐却是岳国常年要从大昭购置的,岳国内几乎不产此二物,全靠和大昭的买卖。
开口就是各千斤,绝不是少数了。
岳国皇室尚且不能常以茶叶待客,晒盐尤是马盐,又粗又少,而且也有很多人嫌恶,根本不用,温孤齐开出这样的条件实在太让人动心。
只是温清岑却遥遥看着温孤齐,
“我大岳愿以黄金十万两,骏马五千朝觐,只为迎娶扶熹。”
满座骇然。
不少大臣蠢蠢欲动。
黄金无所谓。
但是骏马五千!这可是骏马五千啊!
大昭少良马,能跑千里的马屈指可数,寻常马不过连跑百里就会跑死。
岳国却恰恰相反,盛产马匹,而且良马多,大多是千里马。
大昭若有五千良马,大昭军队自此便强悍多倍,何必低声下气与夷国高价换马?
而且岳国一直不同意卖马给大昭,如果能开这个口子,往后岳国与大昭的马匹生意还不是轻而易举地谈成?
不少大臣都热血沸腾了,尤其是将军卫尉郎中令之流的武官。
如今讲到这个份上,可就真是国事了!
不少刚刚没有开口的大臣都纷纷开口,
“太后娘娘,倘若能让扶熹县主嫁入岳国,实是两国之幸啊!”
“太后娘娘过往下给扶熹县主的旨意,是让扶熹县主自己选择夫婿,是怜扶熹县主身份不高,不能高嫁,可是国事当前,大昭的国体在前,如何能和儿女私情一并讲论?太后娘娘既然怜扶熹县主,比起内嫁,嫁给人中龙凤的五皇子,岂不更是为扶熹县主打算?”
江若弗跪在地上,只觉得盛夏竟无比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