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三年,亲人们彼此都十分挂念。春瑛与秋玉抱头哭了一场,又被二叔训了一顿,说了父母弟弟的近况,又谈起别后的经历,又哭了一场,已是晚饭时分。春瑛便留他们吃饭。
阿妙十分能干地下厨做了两桌酒菜,胡飞春瑛陪着亲人们吃饱喝足,心里评估着阿妙的为人行事,都暗暗点头。春瑛送走姐姐姐夫,又吩咐丫头婆子给二叔一家预备客房,回头给胡飞使了个眼色,便招呼家人收拾饭桌。胡飞叫了墨涵进书房,说正经事去了。
次日夫妻二人又去城外给胡飞的父母上了坟。已近清明时节,天下着毛毛小雨。胡飞略整了整父亲的墓,又到附近母亲的墓前狠狠哭了一场,向她许诺,过不了多久就会让她与父亲团聚,春瑛抱着儿子一直陪着他,小岱波也懂事地不再吵闹,反而轻轻摸着父亲的手背,小声都囔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胡飞一把抱住儿子,又揽过妻子,眼泪不停地流着,只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最好的家人,过去的伤痛也渐渐平复了。过去他没有能力,没法保护亲人,但从今往后,绝不会再让家人受一点委屈!
回家的路上,他们三人坐在马车里,亲亲热热地挨在一起。春瑛小声地哄着儿子,跟丈夫说起儿子小时候的趣事,胡飞嘴边含笑,时不时突袭亲春瑛一口,惹得春瑛直打他。岱波不满地蹦着也要亲母亲,被父亲瞪了几眼,岱波不服气地与他对瞪,春瑛笑得直伏在边上喊肚子疼。胡飞见了,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家三口笑成一团。
回京后的第三天,他们必须要到温郡王府请安了。春瑛穿着全套绸缎大衣裳,选的是最保险的红裳绿裙,头上戴着新打的赤金镶宝石头面,看上去俨然是位富贵人家的女眷。她怀里抱的是打扮得粉雕玉琢的岱波,身后跟着穿着体面的丫头奶娘媳妇子,落后一步随着穿戴一新的胡飞出门,端端正正地上了轿子。
这是她头一回以胡飞元配正室的名义开展京城交际活动,去的又是王府这样的地方,可不能有丝毫大意。
胡飞骑马打头,领着轿子与载着丫头仆妇的马车,进了王府大门,在前院下了马,来到妻子的轿子边上小声嘱咐几句,便有人引着他往书房见王爷了。春瑛深吸一口气,继续坐桥来到二门外,方才有王府的管事娘子带着仆妇来迎她下轿,引着她往正堂去拜见王妃。
正要迈进二门,忽然又来了两顶轿子,春瑛脚下不由得顿了一顿。迎客的仆妇分了两人过去迎接,不一会儿,其中一个走回来向管事娘子禀报:“是庆国侯府的三少奶奶来了。”管事娘子露出一个微妙的浅笑:“原来是那位姑奶奶。那就叫人报给里头知道吧。”
春瑛眨了眨眼。庆国侯府的三少奶奶,不就是范熙如吗?记得她好象曾经认了温郡王妃为干娘的。怎么今天就这么巧,跟她碰上了?
范熙如下的轿来,有丫环扶着走向二门,一路边打听王妃和世子妃的身体安好,又问如今几位贵人都在做什么,忽而抬头望见二门上有人,不由的怔了怔,继而微微吃了一惊:“这女子好神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春瑛倒是落落大方地冲她笑了笑,将儿子交给身后的奶娘,便向她道了个万福,道:“三少奶奶安好?多年不见,三少奶奶风采依旧呀!这话确实恭维的成分居多些。范熙如今日穿着一身木红地缠枝莲纹缎面襟子,下着黑段折枝绣花马面裙,头上珠宝也极华丽,但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疲惫感,气质也老成多了,眼角眉梢处,兴许是化妆的效果,格外显露出几分凌厉来。这副模样给她当年未嫁人时比,实在是差太多了。春瑛心里都不由的吃惊,只是面上并未显露出来。
范熙如听了她打的招呼,却愣住了,虽然面上露出了应酬的笑容,但看她的神色,显然还没真正想起她是谁。引路的仆妇小声提醒:“这位是咱们王爷收的义子胡公子的夫人。
我们都叫胡大奶奶的。
”这话却等于没说。最后还是范熙如身边的大丫鬟雕栏认了出来:“呀!”这不是春瑛姐姐么?!你怎么……”忽的发现自己失礼了,忙住了嘴。范熙如显然是吃了一惊,两眼直盯着春瑛看。她记的春瑛的名字,当年不过是庆国候府里一个不算拔尖的丫环,看在对方主子的面子上,她也能笑着叫声“姐姐”,可是如今这情形,算是怎么回事?!”
春瑛感受她目光中的情绪,只是笑了笑,并不在意。她的的身份,只怕全王府的人就没几个不知道的,没必要藏着掖着。当初刚嫁给胡飞的时,在江南也不是没人拿过这事说她闲话,但那又如何?等到自己成了一家主妇,在外应酬,在内管家,她才知道东府的经历给了她多大的帮助。她并不认为曾经当过丫环是件耻辱的事,人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她更是无法控制自己穿越到什么人身上,但是她已经摆脱了奴仆的身份,从此以后,个人的尊荣便完全靠自己了,如今再加上胡飞的努力,她不认为就低人一等。因此她只是很淡定大方地笑着,甚至还冲着雕栏打了声招呼:“许久不见了,这几年可好?”雕栏有些不自在,干笑着点点头。忽然又发觉这样礼数不对,便屈膝再行了一礼。
范熙如面色复杂地看着春瑛,已经冷静了下来:“想不到你能有这样的造化,也是你的福份。”
春瑛笑眯眯地道:“可不是?再没想到,王爷居然能看得起我们当家的,不但在出使西洋时处处照拂,还将我们当家的收为义子。”我们夫妻心里都感激得很呢!”
范熙如又是一怔,微微皱眉:“虽然早就听说王爷收了位义子,几年前也听说了他义子成亲的消息,却从没想过,娶的会是你。”
春瑛笑得更深了:“三少奶奶不知道哦?这我就不明白了,按理说,三少爷应该是知道的。我与我们当家的早有婚约,这事儿三少爷当年就听说了呀?他还想过要做我们的媒人呢,只是后来有了变故才没做成,他为此还生过我的气呢!”尽管回去问吧,她倒想知道,如今三少爷会说出什么话来!
范熙如的笑容变得有些冷,不等她说什么,管事娘子便不咸不淡地打断了他们的叙旧:“胡大奶奶,王妃正在等你呢!你快随我来吧。”却没说要清范熙如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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