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带来的不错,少不了王娘子你的。”
因着川味买人,玉莞也接触了好几次王娘子,王娘子和相公王大郎在云溪郡经营着一家牙行,专门为买卖人口的双方撮合,从中取得佣金。
玉莞虽然不喜人口买卖,也不觉得一张卖身契就能得到一个人的忠诚。但这是封建社会的基底,是阶层形成的缘由之一,她只能做尽可能的善待他们,告诉家人给予他们最基本的人身尊重。
王娘子带来的二十人都是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女,虽然都收拾的干净,但还是掩不住脸上的菜色,身材也都是枯瘦的,有的精神还很萎靡。
看来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虽然经过先祖皇帝到先皇几代的励精图治,东宸国的国力有了很大提升,但二十多年前,海寇和南疆勾结,在先皇南巡时候挟持了先皇,后又经历了战争以及皇位继承的争夺,现在的东宸国大不如前了。
玉莞还听了过一些八卦,景泰帝登基前,朝政还一度被宦官、权臣把控,导致朝廷内部贪腐严重。
而东宸国内百姓也两极分化严重,穷人是越发穷,而富人因搭上权臣、宦官而越来越富,像程功这样不愿同流合污的商人,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直到景泰帝登基后,才有了发展的机会。
去年的洪水、疫病也造成了很多人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讨生活,但离开故里,长途跋涉本就不易,很多人到达云溪郡时候,为了生活就不得不卖身、卖儿女。
玉莞向王娘子要求的人选,也是出自这些失去亲人的孤儿或者走投无路卖身的人。
王娘子让这些孩子五个一排,各自介绍着自己。因为到云溪郡时间不长,大多说话都还带着家乡的口音。
“窝叫齐兰花,十二岁,这是窝妹子齐李花,八岁,窝们是上江省来的,家里的人都被大水淹死了。窝会做家务、会绣绷子,窝和窝妹子都会写自个儿名字,希望小姐能留下我们。”
一个肤色稍稍黝黑的小姑娘牵着另一个大约八岁左右的女孩,站了出来,向玉莞他们介绍道。
“我叫刘桂香,十岁,湖江府来的,家里人都没了,我会……”
……
玉莞把面有病容的挑了出去,剩着看上去本分不多言的挑了出来,还剩了八人左右。对着佟氏说道:
“娘亲先挑吧,可以挑年长些的,毕竟以后这内院的事情都要你管着。”
“我,我,我咋行啊,不是有你吗?我就……”佟氏听着要让她管理内院,瞌睡都吓醒了,连连摆手。
“娘亲,你才是当家主母啊,再说了,以后小哥要做官了,这后院总不能让我这个妹妹管吧。”
玉莞走过来挽着佟氏的手,劝着她。
“你哥以后自会有媳妇儿给他管着啊,你爹这,简单点就好,就没啥事了。”
佟氏还是摆着头。
“以后我们的家产会越来越多的,怎么能简单的了,你放心好了,我会派人帮你的。”
玉莞也不再劝了,挑了两个老实点的,年纪大概有十三、四岁的姑娘,取名海棠和杜鹃,让她们先跟着佟氏。
接着便帮着玉岚也挑了四个丫鬟,取名翠玉、翡翠、玛瑙、珊瑚,其中便有那对来自上江府的姐妹。
最后又给林忠义和张义信各自挑了一个小厮,取名钟川和钟蜀。
仲礼那儿就让钟毓跟着了,而叔娃还太小,玉莞给他挑了个年纪最小的男孩,当作陪读,才八岁的钟吉。
总共挑了九人,王娘子是笑得合不拢嘴,拿着鼓鼓的荷包,连连对玉莞行礼,玉莞也不客气让她有好人选再带来。
佟氏等人一下子有了人跟在身边服侍,有些拘谨,扭捏了好几天才适应下来。而小张家本就是穷苦出身,待下人也和善,新来的丫鬟、小厮们也对这偌大的御赐张宅有了最初的归属感。
正月初七的时候,张义富从永阳县回来了,先就寻了张义信说事。晚间玉莞等人从城里回来,吃了晚饭,张义信就给大伙说了张义富来说的事儿。
正月初六,是张义诚娶陈巧玲的日子,张义富和连氏在初五的时候就往永阳县赶了。张义诚娶亲在永阳县也算件不小的事,不过从外县来的只有张义富夫妻和张翠莲一家。
张义富和连氏到的时候,已经是初五傍晚了,张义诚家已经住满了,就把两人安排到山寨荷塘小筑,就是在这,张义富发现了这里的异常。
首先是当家主母赵氏没在城里住着,倒是在荷塘小筑躺着,他们到了就一个婆子安排了他们的吃住,主人是一个都没见着。他们俩想着去打个招呼,不说赵氏了,便是连她身边的丫鬟的面儿都没见着。张义富想着许是人家看不起自家,也就不再坚持,和连氏识趣的呆在自个儿房里。
但在两人睡着之后又被一阵响动惊醒,像是有人院子里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东西,还有奇怪的咀嚼声和吸溜声。
张义富寻思着是不是进了贼,就大着胆出去查看,看着院中的情形,心下一惊,连忙跑了回来,别紧了门栓,和连氏在纸糊的窗户上戳了一个洞,大气不敢出的看着院里。
这天的院子里,张李氏、张翠莲、赵氏、安娘还有她们的丫鬟,面无血色,两眼无神,脚步僵硬的在院子里翻找着一些蛇虫鼠蚁,一旦有人找到,其他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冲过来,也不管干不干净,生的还是脏的,就撕扯着放进嘴里。
等到吃了下去,他们又恢复了无神和僵硬,寻找下一个目标,一直到守院子的婆子端来了几盆肥肉,才手脚并用的爬过来抓起肉啃咬,直到肚子吃的溜圆,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往房里去。
这时候张义富和连氏才发现,赵氏等人身形已经长得很肥壮了。
张义富和连氏这晚几乎是相互抱着坐了一晚,眼睛都不敢闭,等到鸡叫的时候,就忙和守院的婆子告辞,匆匆往城里去。
不过更奇怪的事情在后面。
好不容易到了张义诚举办宴席的地方,两人去的时候还在搭桌子,作为知客的张四很随意的把他们往边上一安,就去指挥下人了。
等到成亲的点,张义诚骑着绑着大红花的高头大马,后面跟着一顶还算精致的花轿,就把陈巧玲接了来。而在行礼的时候,张义富和连氏竟然看到了赵氏、安娘等人。
几人的身形确实是比起年前要肥壮了许多,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倒是瞧不出苍白与否,但从赵氏等人的谈吐而言,既正常又不正常。
说正常,是因为几人逻辑都很清晰,没有胡言乱语;但不正常的地方更多。
像张李氏,就算赵氏入门的时候,也是端着婆婆的架子,成亲和认亲那日,高傲如赵氏也是跪着向她斟茶的。但对着陈巧玲,却比对张翠莲还好,斟茶时候还未等陈巧玲跪下,就拉着她,给了个鼓胀的红包,拉着手直说好,连正牌媳妇赵氏和亲女儿张翠莲都被她冷落在一旁。
然后就是张翠莲,从小娇生惯养,被张李氏惯得是娇宠蛮横,对几个嫂子更是没有一丝尊重,当年赵氏入门,也是花了好久,用了好些钱财、礼物才把她收服。而这陈巧玲,夫妻对拜后,就被张翠莲扶了起来,一口一个大嫂,直接就送了一套她平日最爱戴的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