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科考入仕,学来有何用?只是识字的话,智贤阁的学堂也能教授啊。”村长道。
“我这学校,男女学生都收,读书识字是最基本的,还要教授他们一些其他的知识,比如厨艺、女工、纺织等等,学习完成,我张家作坊、所有的产业都能安排上工,工钱比照同行……”玉莞说道。
“住口!莞妞儿,看在小张家对族里的贡献和你爹员外郎的身份,我们才准予你在此放言,可竖子无礼,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本来村中近来的谣言我们已经费了很大力气解释了,若再开设这样的学校,你能善得其身,族里这书香传承的声誉却经不起丝毫玷污!”掌管族学的族老打断了玉莞的话。
“这与智贤阁可以同时开办的,并不影响啊。”玉莞解释道。
“不必再说了,我是不同意的!哪里有女子可以同男子一样入学堂读书的,那是不是以后还要入朝堂为官?”族老直接挥手,就要让玉莞出去。
“其实,只是教授些做工的手艺,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莞妞儿,五叔公说的不错,教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艺,怎么能和智贤阁相比呢?若是你家作坊想要自己教工人,也没人能说什么是不?”村长见场面很僵硬,还是出来打圆场,让玉莞先出去。
“好的,我明白了,打扰各位了。”玉莞叹了口气,退出了房间。
“太不像话了,觉得有点贡献就来教育我们做人了,不是看在义信面上……”
“五叔公,消消气吧,莞妞儿还小呢。”
“还小?我听说都定亲了,明年都要嫁人了,还小?果然是疯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
“老五,你可不能这么说,玉莞丫头还是有些本事的。”
“再有本事以后不也是要嫁人?还想女孩和男孩一同上学,浪费钱财,浪费资源,无知妇孺!”
……
玉莞刚走出那屋,还是听到了屋内族老们说话的声音,回头望了一眼,摇了摇头离去了,回到家中,她又把自己关在书房想了大半天。
“莞儿,我能进来吗?”玉莞正想得出神,房外响起了敲门声,张义信的声音传了进来。
“爹。”玉莞几步走了过去,打开门,看着张义信端着一碗小汤圆站在外面,而不远处边上还露了几个脑袋,仲礼、瑞辰和叔礼都在张望。
“他们在这外面晃悠了半天不敢敲门,我都赶走了,爹来和你谈谈。”张义信径直走进了房里,把汤圆放到了桌上,“来,先吃了它,这可是你娘交给我的任务。”
在张义信注视下,玉莞只得端起饭碗,小口咀嚼起来。
“日子可还真快啊,想当初,你娘也从你们这么小,慢慢长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这辈子啊,跟着我,受苦了,如今小女儿眼见着都要出嫁了,还没享几天福。”张义信看着玉莞的样子,就想起十几年前的佟氏。
“说起来爹还是看着娘长大的啊。”玉莞道。
“是啊,就和你表哥和你一样,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啊。你娘小时候可调皮了,对好多事都好奇的不得了,家里只教了她织布、绣花,偏偏她自己喜欢下厨,家里没多余的油盐给她琢磨,她就去帮村里那些办九碗的,一开始年纪小,只能帮忙洗碗刷锅的,后来才慢慢能够打个下手,后来还是隔壁五婶偷偷教了她一些。”张义信回想着佟氏小时候,脸上满是笑容。
她爹应该还是很爱她娘的,回忆里满是甜蜜吗。玉莞在心里想到。
“那会啊,家里还有家务要你娘做,还是春梅、大发我们几人帮着掩护的,不过还是被你奶奶发现了几次,挨了不少鸡毛掸子。”张义信继续道,“我当时就想啊,若当初你娘也能上学就好了,不必躲着人学。不过呢,我后来才知道,女子私塾,一般有钱人家才能有,先生的人选都要慎之又慎,因为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名声是最重要的。”
玉莞听着张义信所言,若有所思,没有开口,只是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啊,娶了你娘后,我就想多赚点钱,好让我们的孩子以后都能读书识字,有了你姐后,我还真想过送她去读书的,启蒙我都启蒙好了,你姐天赋一点都不比那些学堂里的孩子差。但最后,还是卢先生提点了我,智贤阁是不可能收下你姐的,女子注定不能进入朝堂,学个满腹经纶有何用呢?他有一位女性友人,在隔壁县开了个女子私塾,倒是可以教人读些诗词。”
张义信说道这里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些许遗憾。
“那后来呢?”玉莞渐渐猜出张义信想要说些什么,但她也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家里钱粮本就不多,你当时那情况,也要费不少药钱,还要交一些给你奶奶,仲礼上学也需要不少束修,只能委屈玉岚了。”
张义信悠悠叹道。
“若是现在有一家能收女孩子的学校,教她们读书习字,和一些手艺,你愿意送你的孩子去吗?”玉莞问出了心中所想。
“当然愿意,这是为父心中的遗憾,若当初没有从军,我可能会自己教导你姐,也会给你启蒙,你知道吗?你小的那会,其实真的只是要比别人迟钝一些。”张义信说道,
“可是莞儿,并不是所有人家都能像爹这样想的,你的起意是好的,这世上本就不平等,女孩们学了本事,但终究要嫁人,那娘家投入的束修谁给呢?就算娘家不计较,嫁人之后就是夫家的人,不好好相夫教子,出去抛头露面在很多人眼里,不就代表着当丈夫的无能吗?再退一万步说,实在生活所需,需要女子出来上工赚钱了,且不说安全如何,女子见识广了,为人处世有经验了,回到家还能像以往那样以夫为天,事事以夫和子为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