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楚看了一眼李仵作,见他目『露』不满,却并非是轻贱她,而是当真以为她沽名钓誉将验尸之事当作了儿戏。当即,她也不恼怒,反倒站直身体指着杨姨娘的脸说道:“虽然我还无法确定死者为何会任人宰割,可他人行凶的推断是不容置疑的。”
她见李仵作有意争辩,也不犹豫,接着说道:“伤痕处除了额头的一刀痕,余下几处伤痕深浅程度不同,可是却都无起手收手轻重痕迹。可见下手之人不可能是死者自己。”
如果真是她,那她在下手之时会因为疼痛而造成同一道伤痕,下手处力大而收手处力小。
李仵作往前几步,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却见镊子将下颚跟脸颊等处的伤口拨开,『露』出里面的深度,果然与额头一刀极为不同。这也使得刚刚还愤愤恼怒的他,有些哑然。
昨夜验尸匆忙,加上死者是大人后院女眷,他多少有些避讳。所以在查看伤口时候,就并非全部仔细检验,只是按着额头最深的那一道做的记录跟推测。
而如今再看,果然是自己大意了。于是哑然的李仵作,再看向许楚时候,就多了一些羞愧表情,当下也不再多言。
“另外,伤口边缘有翻挑痕迹,所以我猜测凶手的真正目的,并非是要将死者毁容......”
许楚顿了顿,看着被撕扯翻挑的有些发烂的伤口,一字一句道:“凶手是想要揭下她的脸皮!”
随着她的这句话落下,就连在不远处看守尸体的下人也不由得回头望过来,呆滞的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到一阵寒风吹过,众人脸『色』陡然一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激灵。
揭下人脸皮.......难道是画皮女鬼?
世人对鬼怪之事多有避讳,而若要遇上,纵然没有亲眼看到也不免会自己补脑。于是,本来还不算阴森森的房间,此时也让人感到阵阵悚然。
而许楚却不管她的推断给旁人心里留下怎样的阴影,她只管细细思索着心里存着的疑问。因着体表再无明显伤痕,且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击打骨折的损伤,她只能在脑子里猜想了一遍可能会出现的死因。
略微一想,她直接用镊子撬开了死者的唇齿,仔细打量起来,而就是这一打量,当然让她发现了可疑之处。
“死者满口水泡,且已有溃烂现象!”她皱眉一瞬,将镊子向死者喉咙探去,片刻后黑漆漆的双眸倏然一亮,“死者喉咙间有异物!”
她回头看了一眼萧清朗,见萧清朗颔首,于是利落的用验尸刀将死者喉咙脖颈处解剖开来。她神情肃穆,看着颈部肌肤被切开后,并未停下动作,而是用刀尖小心抵住死者喉咙里的那处硬物。
“喉咙有严重灼伤溃烂迹象......”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嘡啷一声,一块硬物跌落到了放着尸体的木板之上。“烊锡!”
她将那烊锡拿在手里,仔细打量一番后,眉头轻皱,而后挥手让人准备火炉跟勺子将烊锡烧融。大抵是做仵作的习惯,纵然只有一份可能那烊锡块里会有旁的物件,她也不愿放过。
要知道,如锡『液』这种金属物质,就算是半融化的都比较容易粘粘些旁的东西。或者是『毛』发又或者是......丝线。
虽然找到了死因,可许楚却并未松开微蹙的眉头。她视线扫过尸体,突然目光停留在有些粘腻但却并不散『乱』的头发之上。
“太奇怪了,为何尸体那么狼狈,可偏生发髻整齐?”她脱下手套,下意识的『摸』向尸体的发丝,这一入手却发现虽然发尖沾染了血迹而粘腻不堪,可在发根处还有头油的痕迹。
因着感觉到怪异,所以她特地看了一眼死者妆容,然而因着擦拭过满脸血迹,所以看不清原本妆容了。不过当她目光掠过死者手指时候,却感到有些奇怪,那手指间好似......
“这蔻丹未免太粗糙了一些,我曾见明珠涂过蔻丹,凤仙花配着明矾染成的颜『色』,红润细腻数日不褪。”想到此处,她干脆取了素布蹲下身握着尸体的手指擦拭起来。果然片刻后,那颜『色』就被微微湿润的素布擦下来一层颜『色』来。“是朱砂......”
朱砂如今用途颇广,可做女子眉心一点,又多用于文人丹青上『色』,或是做驱邪所用,甚至可以入『药』。然而无论如何,都未曾听闻有人会用朱砂涂染指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