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如她猜想的那般,那简直可以说,那人的心思是她见过的人办过的案子中最为疯狂的一个了。以至于,让她整个人都蒙上一层浓浓的悲剧『色』彩。
“公子,姑娘,东西取来了。”马车之外,魏广低声回禀,“另外,按着公子的吩咐,我们从宋家常请的大夫那里,寻到了宋家上下看病所用过的『药』方。”
萧清朗看了许楚一眼,在她伸手之前,率先撩开惟裳将魏广递来的卷宗取回。连他自己都觉得,好像自个越来越小心眼了,明明知道小楚跟魏广不可能有私情。可只要一想到小楚那句“魏大哥”,他心里就忍不住的会泛酸水。
想到这里,他的神情就不由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在许楚还未注意到时候,连忙将卷宗分给许楚一半。
“这是双娘失踪当年,官府所有在册的意外死亡女子的卷宗。”
许楚闻言,自然也顾不上他刚刚的失态了。她将手中卷宗取出,见其中少也有十几份,若要挑选起来,似乎要颇费时间。略微思索,她说道:“公子可将其中身怀有孕的女子卷宗挑出,余下的不做数。”
对于她的话,萧清朗深以为然。当然,他并非盲目信任,而是对此案也所推测,若老夫人真是为了祈福,那去寺庙岂不更好?又怎会避人耳目的在房间祭拜?
祈福跟祭拜,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动机。要真是后者,那所谓的宋府闹鬼之事,便能迎刃而解。
阴寒『潮』湿的空气被隔绝在马车之外,蒙蒙泠泠的水汽,沾染在了马车惟裳之上,在上面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马车之内,寂静无声,就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一刻钟后,萧清朗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手上的卷宗,冷声说道:“果然如小楚所想,十三年前,开春三月时节,锦州城下属偏远之处江阴县,曾有一名外地『妇』人坠河。而那『妇』人身携数十两白银,并已有身孕三个月堪堪出怀。”
要是双娘离开宋家时候当真怀孕了,那此『妇』人所有的条件也就对的上了。颇有资产,且是独身的外乡人……
许楚见他微蹙眉宇,若有所思,显然还有旁的发现。她半晌不见他接着言语,索『性』探身凑过去,片刻之后才恍然道:“居然真是这样?”
卷宗之上记载,那女子尸首被水浸泡而发胀腐烂,又因是外乡人遍寻不到亲人而无人收尸。所以,那尸体在义庄停留了多日,直到一名号称姓宋的『妇』人前去将那尸体收敛而后埋葬。
许楚伸手指着那个宋姓之人,抬头看着萧清朗说道:“是宋老夫人!”
萧清朗微微垂眸,那张清秀的面庞就落入眼底。许是为了回应,他忽然感到心口一阵悸动,以至于神思稍有恍惚。
不过他到底并非一般男儿,纵然被这突然的靠近弄得心神不属,却也能不动声『色』的勉强按捺下去。几乎只是几息之后,他便轻声应了一句。
“是宋老夫人!”
声音低沉清浅,温润轻柔,宛如羽『毛』扫过许楚耳鼓。倒是让她后脊窜起一阵酥麻,忽而想起了这些日子俩人越发不自觉地亲近来。她身体僵了一下,几乎是弹跳这就坐直了身体。
显然,她的动作取悦了萧清朗,以至于他心情颇好的轻笑起来。他原以为刚刚险些不受控的灼热心动,只是自己的情不自禁,却没想到小楚也并非全然无感。
不过心悦归心悦,他却也知道此时案子才是重中之重。所以略作镇定后,他才继续轻声说道:“所以,老夫人腊月十六见鬼之事,就不难理解了。”
“除此之外,小楚可有别的发现?”萧清朗意有所指的问道。
许楚点点头,“且不说宋老夫人如何那么巧合的脚踝受伤,就只说宋德清冲撞宋夫人时候,宋夫人所说的话就足以让人深思。”
“正常而言,高门之家女眷的闺名多与家中长者有关。倘若宋夫人有意压下此事,遮住宋府丑闻,那绝不会提及宋馨儿此人。”
尤其是她前一句说宋德清觊觎胞弟爱妾美貌,许有不伦之心,而随后就接连数句话捎带宋馨儿。
这实在反常,也与她的所『露』出的大气沉稳相悖。一件连许楚都能想到的事,作为宋家当家夫人,被李家静心栽培的宋夫人却能忽视,当真有些说不过去。
而等许楚将『药』方摊开后,二人发现宋夫人自去年幼子早夭之后,就患上了惊悸失眠之症。
“这方子,跟老夫人跟老太爷甚至是宋馨儿后来的方子,好似差别不大似的。”
萧清朗闻言,扫了一眼,蹙眉说道:“与周大夫的方子,截然不同。”
“不过看得出,也是常用的镇静安神的方子。”对于这些常见的『药』方,许楚并不陌生。她到底学过,虽然医术不至于出神入化,却也算得上熟知了。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有了思量。
良久之后,萧清朗眉心一动,伸手取了桌上那只耳珰看过。小小的耳珰在他指尖翻动,片刻后他就将那耳珰丢在桌上任由它敲打在茶盏之上。
许是率先想通透了,他此时斜靠在车壁上,眼神微眯,疏懒而不屑的轻嗤一声说道:“宋老太爷,宋德清,杨姨娘,如今却又多了个宋馨儿跟宋夫人。”
许楚看着他嘴角漫不经心的笑跟眼底的阴冷,脸『色』也微微一禀。她虽然还有一二细节无法想透,可却也能大体将案情串联起来了。加上萧清朗如此表情,她几乎可以断定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应该就是真相无疑了。
马车辚辚向东驶去,越过逐渐失了喧嚣跟鼎沸的街道,穿过早已消散开的人群,最后平稳的停到了周宅门口。
“让楚大娘过来回话。”
魏广应了声,赶忙去叫了随行的楚大娘来。而萧明珠,也下了小红马跟着过来会合了。
“公子,姑娘,我接着去方便的由头仔细打听了宋老夫人的症状,又看过了宋老夫人的『药』渣。那些『药』,应该是安神跟补气血的无疑。可我在暗中探看她的脉象时候,却发现脉象上宋老夫人应该是并无病症的健康人。另外,我问过凤儿,凤儿说宋老夫人头部也未曾受过重击,所以她的疯症来的当真奇怪。”楚大娘摇摇头,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那可否是受惊过度,而后修养后,脉象好转,可惊吓却让她神志不清?”
“按道理不会,在脉象中无论是阳脱、脏燥、风惊、魂散、神虚、魄缺都会有表现。再不济,也会心肝脾肺上症状的表现。”
一般而言,五志之中肝主怒、心主喜、脾主思、肺主悲、肾在主恐,如果当真惊恐到了让人失去心智的地步。那在五志上,定会有体现。
可偏生,宋老夫人虽然有些血亏跟体衰,可却并无任何虚症的脉象。如此,当真奇怪。
许楚确定了心里的想法,转而问道:“那宋老太爷跟宋馨儿呢?”
“宋老太爷的确是中风瘫痪,可是奇怪的是,他的脉象显示其体内有极重的毒素,以致于他的五脏六腑损坏严重。也正是因此,才会使得他的病症日益厉害。纵然日日服用汤『药』,也不会见效。”
“大娘可知道,宋老太爷所中何毒?”许楚问出此话,就突然转头看向萧清朗说道,“不如让大家猜猜?”
萧清朗颔首不置可否,不过却在萧明珠蹦跳着拿了笔墨之后,也取过一支笔在跟前的纸张上些下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