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楚进门时候,就看到方庄恒目光熠熠的看过来,满脸带笑,使得整个人都显出几分喜庆来。她脚步一缓,下意识的看向案桌之后的萧清朗,挑眉『露』出个疑『惑』的神情来。
萧清朗示意许楚落座,然后先于方庄恒开口道:“方大人昨夜彻查那名死去的伙计跟企图遮掩真相的郑屠户,如今有了结论,特来告知你我一声。”
方庄恒听到此话,也笑着对许楚拱手道谢说道:“昨夜多谢姑娘相助,否则只怕那桩小小的案子还要费些曲折呢。”
他将昨日连夜让人将许楚所做的验尸单送与几位老仵作的事情撇过不说,直接说起彻查伙计阿达之死一事。果然确定,其是意味死亡,只是生前曾与郑屠户串通做过假伤证明,继而哄骗掌柜子以得些银钱。
昨夜阿达出事后,恰好方大人寻了郑屠户前来验尸。他一是心虚,担心在阿达伤势上作伪之事暴『露』,继而让掌柜的追究所出的那些银子。二则也是想讨个好,事后在从掌柜子那里寻些好处。
加上阿达此人年纪稍大却还未成婚,家中也没有旁的亲人,唯有一个姑妈却也是眼瞎耳聋管不得事情,所以就算妄死也没人会为他出头的。
这么一琢磨,那郑屠户就生了歪心思。却没想到,半路杀出许楚这个程咬金,生生让他哑口无言无话辩驳。
前面有尸体为证,加上几位老仵作对许楚验尸单条理清楚的赞赏之谈,方庄恒几乎瞬间就能顺着许楚的暗示推测出内里隐情来。所以,只需要疾言厉『色』的审问一番,那郑屠户就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了。
而经过方庄恒的暗查,那阿达虽然忠厚,却有酗酒的『毛』病。那买酒的银钱,又何止三五铜板那么便宜,这么一来二去的,他手上就没攒下银钱。偏生,他又眼馋旁人家置办产业娶媳『妇』,总想着多弄些银子。
恰好早些时候,有一次他喂驴时候,那驴被门外娶亲放鞭炮的声音惊了,踢了他一脚。那次受伤,掌柜的不仅给他拿了跌打损伤的『药』,而且还寻了郑屠户帮着验伤,之后按着伤情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安心养伤。
打那以后,他就萌生了以此弄钱的心思。后来每过三两月,他就会在驴舍或是马圈受一次伤。
期间掌柜的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每次他一质疑,阿达就会寻了附近的郑屠户来验伤。那伤毕竟是实打实的,所以仁厚的掌柜的也不好推脱责任。
说到此处,许楚有些无奈。本朝并未取缔屠户暂代仵作验尸的规定,自然的,也就没有将其可为活人验伤的规定取消。一般而言,若真有伤者到衙门告状,生者为避讳仵作验看死人的晦气,多会求官员寻个屠户帮忙验看。
至于为何不是大夫,自然是因为寻常大夫最忌讳牵扯上官司。就算衙门去寻,只怕也会百般推脱,拒不配合。
“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旁进来的楚大娘听过案情后,面『露』厌恶的说道,“要论起来,那阿达也真是没良心透了。”
许楚点点头,脸上却没有任何嫌恶之『色』。她与楚大娘所处的地位不同,在仵作的位置看,这件事却是因为仵作这个职位尴尬之处所带来的。
如果世人能在各种案件上,不避仵作如毒物,且仵作能成为一种体系,可层层追责。那弄虚作假之事,必将会少上很多。
假使阿达无机可乘,又或者身为验伤之人的郑屠户能刚正直言,那他故意受伤要钱之事,绝不可能次次得逞。毕竟,故意受伤,与无意间被牲口踢中或者踩踏,在发生前后是不难推断出来的。
“下官搜查死者的家中后,发现了六两银子。按着他的工钱跟买酒次数,只靠工钱,根本不可能攒下这么一笔钱。”方庄恒想起那看似老实的人,竟会有如此多的花花肠子,不由得就有些咋舌。
这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凭白丢了『性』命。就算有银子,又能如何?
至于掌柜子,虽然有错,却并非大错。加上魏广等人不欲深究,所以只被斥责一番就放了出来。当然,他也并非没有承担错处,在出事后萧清朗叫来了本地县令跟一众官差前来查案,那情形算得上兴师动众。所以,客栈内死人的事情根本就无法捂住了,这么一来,一众入住的客人为避晦气,今日一早就匆匆退房了。
而外面一些与之竞争的客栈见状,更是落井下石,大肆宣扬他客栈中出了人命官司的事儿。因语焉不详,使得诸多的外来人都远远避开了他的客栈。
现在的掌柜的,看着满客栈凄凉的场景,才是真真的懊悔不已呢。若不知他一时想岔了,又怎会落得如此情形?
他也曾不断想到,如果当时他没有一念生差,而是让人报官深查。未必,不能将此事的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最起码,好好的客栈,绝不会一夕之间就没落下来。
不过生意归生意,自己这条命,毕竟算得上是被许楚所救。虽说当时她出手,极有可能是看着那几名侍卫的份上,可要不是她,只怕自己的牢狱之灾也逃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