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也实在没想到,自己酒后与村中好友诉苦的话,会被传的人尽皆知。更没想到,孙家爹娘会因他的懦弱逃避,而受尽白眼最后病逝。
三年前连夜逃回京城后,他也想过要寻了孙氏回来。无论如何,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而且她还怀了自个的骨肉,可是一想到师傅还未将衣钵传给他,他就又有些不甘。
这般一耽搁,待到他在打听的时候,就发现已经家破人亡的孙家,唯一的女儿也不知去向了。好像有人说,有个媒婆为她寻了一桩亲事,又有人说,是有个光棍汉买了她回去做媳『妇』。
时间久了,他渐渐的也就不在纠结那些事情。甚至有时候还会想,她能离开村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而现在看来,他过往贪图富贵最终酿了苦果。
入狱之时,他还犹豫着问道:“那年……那年你腹中的孩儿……”
没等他的话音落下,张存财就吃红着眼睛挣扎着冲向他跟前,随后用带着铁镣的拳头狠狠砸了上去。
“宝儿是我儿子,我儿子!”他状若疯癫,倒是将古顺峰骇的不轻。
而张孙氏则在一旁唤道:“存财哥,你别这样。宝儿姓张,永远都姓张……”
她说完,就恶狠狠的看向古顺峰道:“当年你狠心抛弃我们母子,如今却想起当初我腹中还怀着胎儿?你可知,那时我身怀六甲,是如何为爹娘送终的?你但凡有点良心,就该觉得愧疚难安,日后日日夜夜良心不得安宁……”
这话虽然带着哽咽,可却让人听的格外压抑。纵然她没有撕心裂肺的去咒骂诅咒,却也字字句句直戳人心窝子。
“我爹娘哪里对不住你?我哪里对不住你?你在外奔前程多年,是我与爹娘为你照料家中里外,甚至还帮你发送了你爹娘。却没想到,到最后你居然狼心狗肺如此无情。”
此时距离二道门还未曾远去,所以不少注意着几人的百姓,都听到了这些话。虽然事情并不详实,可却不妨碍众人听明白其中的意思。
尤其是古顺峰的妻子,此时更是如坠冰窖,就如被兜了凉水一般,在暖日之下浑身发冷。
她知道自家丈夫隐瞒了她一些事情,可她从来不追问。她一直觉得,丈夫所做的一切,包括隐瞒下的一切,都是为她好。
当年家中公婆去世,正赶上她刚刚怀孕。一是因为怀有身孕之人,不能到灵堂之上。二是因为京城到清风镇路途遥远,为防颠簸伤了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她在众人的劝说下,并未回来。
那时候,她还感念自家丈夫体贴周全,如此看重自己。
却没想到真相如此讽刺……
如果当年,她跟着回来,他又怎能瞒住他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又如何瞒住,他娶她的目的,甚至是他看似踏实实则颇深的心机?
一时之间,古胡氏头晕目眩,缓了半晌才平复下心情。只是,现在的她,再也不想看那个让自己担忧又觉得安心的身影。
她出了大堂,忽然觉得心中一片茫然,直到遥遥看到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儿女,才觉得一颗心定了下来。
“娘,我爹呢?”古家儿子急切的向后张望,未见到古顺峰的身影,才急忙说道,“难道娘捎信说王爷要给爹爹翻案的事情没成?”
古胡氏压下脸上的异样,拍了拍儿子的手,说道:“王爷已经查明,你爹并没有杀人。只是,因为有人告发你爹在守孝期间喝酒,所以还需在狱中多待几日,以做惩戒。”
此时大堂之外哗然的一些人路过时候,看向古胡氏等人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异样。显然,他们认识这人就是古顺峰的妻子。
于是在众人嘀嘀咕咕声中,脸『色』难看的古家儿子欲要发作一番。可没等他开口呢,就被自家娘亲按住了手,“算了,这事儿的确是你爹做的不对,只是被人指摘几句,总好过被冤杀人。”
古家儿子愣了愣,压下心头的羞恼,同妹妹一起扶着有些无力的母亲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