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抬起头,仰望着她的目光里,满是痴迷。
“真好啊,悔。”鬼姬附下身子,指尖从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划过,缓缓勾起他的下巴,饱满的红唇张合间带着诱人的味道,“你可真是我最得力的双手。从前是,如今依然如此。”
鬼姬的轻笑声,一直漾开,只是殿外的鬼士们,什么都无法感知。
仙界。
“鬼姬作为鬼界之主,自然不会是孤身一人。她手下成千上万的将士,和鬼界坚不可摧的自然结界,足够她什么都不做,撑住鬼界数千年。此外,她手下还有一鬼将,名为悔,骁勇善战,那一身杀敌的本事堪比魔族的大将歧吾,曾经以一己之力挡住了魔族数千魔兵,守住了鬼界的修罗塔。此将若在,鬼界便有如金钟,坚不可摧。”
老者落下一子,抬头看向面前的御闻,“天君可曾告知你,他与鬼姬商谈,是为了何事?”
御闻手中的棋子迟迟没有落下,许久,他放下那颗棋子,长叹口气。
“看来必定不是什么好事。”老者抚了抚衣角。
御闻:“您可别打趣我了,这天君的心思,早就已经是一团迷雾,我这点道行,怎么可能看得透天君呢。”
青年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多少有些勉强。
老者道:“哦?那天君叫你去十方殿,又是为何?”
御闻想起那日十方殿外的龙姬,就连这平日里不可一世的龙姬殿下如今都暗自伤神着,天君这件事,做得属实难懂。
他回道:“天君将我唤去,主要的目的,仍是白锦。”
“那神魔井边出现的女娃......既然是为了她,那也必定会和那神界遗孤有关。”
老者云淡风轻地开口,仿佛口中说出的,只是一些人尽皆知的事实罢了。
见御闻愣住,他不由得催促道:“御闻,你这颗棋子,可是握在手中许久了,仍是没有算出落子之处吗?”
御闻回过神来,连忙道:“御闻才疏学浅,怎么能敌得过您这一手出神入化的棋技?御闻只是在想,您是如何得知,天君必定也会对折渊有所动作的?”
老者被他夸了一通,倒也没说些什么,只是回答道:“你也活了千余年了,做仙必定会与天道为伍,你可知天道做事,最爱的是什么?”
御闻摇摇头:“御闻不知。”
“唉......”老者叹了口气,抬手收去那灵力幻化而出的棋盘。
他抬起头,看向头顶无垠的天空,那些翻涌的云和缥缈的雾,是这仙界最常见的色彩。
“天道行事,从不会将路封死。换言之,事事留一线,这是天道的法则。在世人眼中,神界与魔界一同消失,仿佛就是这两界已经灭亡,再也不会回来,可天道并不会这样做。无论是神界还是魔界,天道必定会为他们留下一线生机。”
御闻顿悟道:“您是说,这折渊作为神界遗孤,其实并不能说是遗孤,而是天道为神界留下的......那一线生机?”
老者笑道:“正是。”
可是御闻很快想到:“可是按照您的说法,折渊是神界的生机,那么魔界呢?这么多年以来,从未听闻过有魔种仍然存活的消息。您也清楚,这魔生性残暴,是压抑不住的本性,若是果真如此,不是早就该暴露出什么?”
“魔界的生机,就在你身边。”
“......您是说白锦?”御闻皱起眉,“白锦她的的确确是仙没有错,为何您会这样说?她当初蒙受冤屈,被众仙针对了数百年,若不是天君护着,把她带在身边,怕是早就被众仙合力诛杀,如今好不容易没了那样的声音,您怎么还在说着这千年前的老一套说辞?”
老者没有生气,反而笑道:“是这女娃没有错。不过她只是火种罢了,无论是那神界遗孤折渊,还是魔界的魔种,都是薪柴。复苏的大火,差的,就是这一点火种。”
“御闻......想不明白。”
“到了时间你自然会明白。天机如此,即便参破也无法告知,既然你想不明白,就再等上些时日,瞧瞧天君的动作,再瞧瞧那鬼姬。很多事,尽在不言中。”
老者轻笑着,消失在方才坐着的石块上,化为轻烟,一眨眼就看不清楚了。
御闻站起身,回味着他方才的话语。
天君唤他前去,仍是希望他看住白锦,不让白锦做出会动摇六界秩序的大事,可是白锦只是一个散仙,既没有通天的能力和修为,也没有对六界之事进行干涉的远大志向,他认识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说她会动摇六界秩序,他怎么都没办法去相信。
再者,还有对折渊......
鬼姬如今虎视眈眈,明显就是别有所图,天君的眼中居然只看到了作为神和仙的折渊和白锦,这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事。就如他方才说的那样,天君的心思,已经成为了一团迷雾,再怎么看,也难以参透。
御闻摇摇头,离开了这云雾缥缈的峰顶。
与此同时,星月正咬紧牙关,用噬魂钉连成一道坚壁,挡住了珈暗的动作。
自打珈暗从阵法中央醒来,她便像是完全失去了神智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眼中赤红的光芒仿佛困兽一般,动作粗鲁,连走路的动作都变得异样。
星月大约可以猜到,珈暗这是自作自受,试图通过那些记载的阵法来吸取力量,却反被阵法所害,引起了强烈的反噬,最后变成了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
可是无论如何,珈暗现在没了神智,而且只知道攻击,完全没了顾忌,她必须守住星月和画妖,不能让她再靠近了!
噬魂钉曾经是珈暗的法器,噬魂钉作为一样法器,也有了自己的记忆,它仍记得珈暗身上的味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真的用噬魂钉杀死珈暗。
星月也始终下不去手,去杀死这个早就没了娘亲模样的娘亲。她做不到像珈暗一样冷血。
可是珈暗猩红的眼底,满是狂躁和怒气,她指尖的灵力像是失去了控制,毫无章法地胡乱打击着噬魂钉连成的坚壁,然而即便是毫无章法的攻击,珈暗现在的力量,也似乎与之前有所不同了。
这个不同,不是指她的修为有了长进,而是......那灵力中的气味,失去了原本的特点,变得狂躁且强大,满是血腥的压制感。
就像是......记载中,魔界那些魔身上会有的味道。可珈暗明明是妖。
星月已经接近虚脱,一身的冷汗浸透了衣衫。
她看向天空,那涌动的暗色中,依稀可以看到一层层看不透的黑气,里面装满了禹州城人们心中遮掩不住的欲望和不堪。那是与魔界关系密切的天道之物,那个名为“魇”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魇对珈暗产生了这样古怪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