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妖主曾道,妖界才是六界之中最受天道压迫的一界。
看似自由,实则是支离。
修成仙心的,去做了仙,不愿做仙的,要么妖力微弱无心修炼,要么就是去人界胡乱折腾,把妖界的名声弄得一团糟。
妖界很少和其他几界开战,便是因为一旦打起来,连妖主都不确定,会有几成妖族愿意为了妖界去战斗,妖族的心太散,这实在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万妖花暂时不会被发现,但形势依然不容乐观。
华叶道:“妖界怕是有了内鬼,否则像万妖花藏得这般谨慎,怎么会平白无故被偷了气运?”
妖界的气运,全部都系在万妖花上,除非碰到了万妖花,否则是决计偷不走妖界气运的。
“妖主大人,您认为,会是哪方势力所为?”
华叶虽是在问,但心中依然有了一种猜测。
妖主道:“和人界相似。”
人界的气运,也在逐渐流逝。
之前本以为和他妖界的一些心思不正的家伙有关,现在看来,那些也不过是些工具罢了,真正在操纵着这些的,应该不是他们。
“在前往巫族之前,华叶特地去了人界的京城,人界天家的地方。”华叶缓缓道,“与华叶之前猜测的类似,人界的京城,已经少了许多原本该有的气象,京城之上,天家紫气薄弱到几乎察觉不到,人界的皇族血脉几乎断绝,看样子,应该就是为了那些天家紫气。”
“需要天家紫气的,华叶不愿去往那边想,但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仙界天君。”妖主沉声道,“但应该不是他动的手。这位只是乐见其成罢了,还不至于给自己身上染上污点——虽然已经洗不干净。”
这位天君的名声,比起前面几位,都要响亮一些。倒不是因为修为如何,而是他的行事作风,有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如今与天君走得近的,大约只有鬼界那位大名鼎鼎的鬼姬。不过鬼姬本就不是什么善类,应该不会为了天君做事,定是有自己的目的。人界与鬼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人界出事,鬼界也不会有什么好处,依照鬼姬的性子,她不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么,便只有......”
“魔种。”华叶应道。
“听闻神界虽亡,却并不是所有的神都同神界一同消失。如今仍有一遗孤在世,乃是神界龙族之后,血脉纯净。远古的几位神明之中,便有龙族的先祖,这大约便是您之前猜测的,神界的火种。神魔两界自远古便开始相持,就连消失都几乎是同时的事,那么......既然神界有火种存在,那么魔界亦然。”
天道平衡,自古如此,华叶说起来,面上的神情有些许忧虑。
魔,这样一个狂暴又强大的种族,若是果真还有在世又未被察觉的,可能是任何一位,可能在任何地方......这样的感觉,如何让她心安。
更何况,妖界的万妖花,已经出了问题。
万妖花的六瓣花瓣,留给他们妖界的时间,其实只有月余。
华叶道:“妖主大人,人界尚有我妖族三成以上的族人,一旦出事,必定难以支援。有消息传道,鬼姬似乎已经去往人界,她的目的是人界禹州忽然出现的魇。华叶以为,这是人界的灾,但我等并不能坐视不管。”
鬼姬的性子,惯来不择手段,如今又能看出其野心勃勃。拿了魇的力量,必定是为了之后的计划铺垫,也许是人界,也许就是妖界,她的强大,对于任何一方来说都不能算是一件好事,更何况......
巫族的要求,是帮助人界,帮助他们的族人能安稳度日。
这其实是个很心酸的要求。巫族的没落,任是谁都看得出来,可是即便被这样排挤,为了他们的族人,巫族仍然希望人界能得以安宁。
不知人界皇族的换血,新帝的继位,能不能带给他们一些希望。毕竟人界的南疆,着实不是什么好地方。炎热,干燥,日头很盛,缺少水源,在人界,这都是蛮荒之地,是没有人愿意停留的地方。
妖主沉默片刻,道:“确是如此。此番人界有难,我们不可坐视不管。华叶,你即刻回人界,前往禹州,务必看住鬼姬,一旦有鬼姬异动,便传音给我,这次,鬼姬的计划,一定要扼杀在起点。”
她的力量不能再壮大了。
“是。”
华叶应下,转瞬没了身影。
妖主凝视着外面的天光,只觉得刺目。
要变天了,这个世界。无论天道是什么,无论命定的是什么,都不能再坐以待毙。妖界的位置,该挪一挪了。
鬼姬却已经不在人界了。
留下了自己的影子,便留下了自己的耳目,只要知晓人界发生了什么,阵法有没有破解,便足够了,留在人界,其实没有必要。
容礿当然没有按照她的要求在破解阵法,手中结的印,其实是她设下的阵法。
这一点,由于悔不懂阵法,根本看不出其中的玄奥。
他只是按照鬼姬的要求守在这里,确认容礿仍在此处,其余的,并未深思。
阵法已成,容礿起身。
“这场戏就到这里,结束了。”
“影子终究只是影子,除了傻乎乎地跟着主子跑,你怕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悔面色一变:“你并未听从鬼姬大人的要求。”
“是啊,”容礿感叹道,“鬼姬大人,鬼姬大人......我鬼界的主,鬼界的中心,便是这样一个女子,不惜一切代价,眼中没有生命,除了自己,她谁都不爱。听从鬼姬大人要求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你罢了,容礿生在乡野,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一生别无所求,只是想过些安宁日子,救死扶伤罢了。可惜,鬼姬大人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
“想要工具,大可以自己去锻造,何必拿活生生的灵魂造成死板僵硬的工具?说到底,不过是个想要权力的野兽罢了。披着漂亮的皮囊,做着丑陋不堪的恶事。这便是我鬼界的鬼姬大人。哈哈,哈哈哈哈......”
她还从未这般笑过,像是穷途末路的疯狂。
悔想要挣扎,眼前却光影变幻,哪里还有方才容礿的身影。
“阵法生效,悔,永别了,沉睡在我的阵法中,不会比待在你的鬼姬大人身边更痛苦的。”
容礿立在他身旁,看着悔闭上眼睛。
她的眼角,滑落下一滴泪。
说到底,输家是她。因为救不了,所以只能这样,让他无法醒来。只要他还在沉睡着,或许就可以假装,这个灵魂依旧是他自己的。
鬼姬忽然心口一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逝。
她的影子可能出了点问题。
容礿。
她早就该想到,容礿这样倔强的女子,怕是不会轻易屈服,即便眼前是熟悉的脸,她依然可以狠下心来。
她现在需要抉择。
是力量,还是守护。
鬼姬的手,慢慢覆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