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全部消失,一个都没剩下。陈家最后一个人,就是在最近消失的。”褚一神色慢慢变得凝重,“首先是陈家的孩子,一个男孩,几年前忽然失踪,没有人看到他去了哪里,而且,他是从家中消失的,当时陈家夫妇也在家中,竟是对他的消失一无所知。这是开始。”
“后来,陈家夫妇因为担心孩子,便出门去寻,他们在夜里出去,一直到次日清晨都未归家。家中只留着一个姑娘。”
“有人在淮水边发现了陈家夫妇的尸身,被淮水淹死的陈家夫妇,尸身都是浮肿的,但街坊和家中的姑娘辨认过,确认是陈家夫妇,所以这件事也没了争议。”
李玄安忽然打断他,皱起眉:“等等,既然被淹死,两个都死了,淮水距离岸边那么高,尸身怎么会在岸边呢?”
褚一道:“这便是第一处奇怪的地方。世子,这尸身可不会动,若非有人搬运,定是会随着淮水一路下去,或是在淮水中沉浮着,而陈家夫妇的尸身却是在岸上,这并非是正常现象。只是,百姓们似乎并没有深思,因为陈家只剩下了一个姑娘,他们多半都是在惋惜这位姑娘的身世凄苦,而没有继续关注陈家夫妇死去的事。”
李玄安把窗子关上,房内顿时安静下来。
他已经感觉到了,所谓古怪。这的确不像是简单的淹死。
“你这么说,我倒是又想到一处,第二处古怪的地方——找孩子找到淮水边也就罢了,生活在淮水附近这么久,还是酿酒的手艺人,日日与淮水相见,怎么会掉进淮水中?”
褚一怔了怔:“世子聪慧。褚一竟是没有想到。”
多数人在听说陈家夫妇死去的事实时,都会下意识认为这是为了寻那个孩子所以死去。可是死去本身是因为淮水,若非自己失足落水,那便是有人故意谋害。
“只是,陈家酒坊的这对夫妇,还有家中的两个孩子,似乎名声都很不错。”褚一道,“因为这件事实在蹊跷,我便多方打听。这边的人说起这件事,多半是带着哀叹,他们认为这件事很是不幸。”
“......还有一个姑娘呢?她就是最近消失的那个吧。”李玄安揉了揉额心,“这只剩一个了,也不需要找人,又是怎么没的?”
其实他更想知道,一个姑娘家,是怎么还能一个人撑住陈家酒坊到现在的。陈家酒坊的铺子还在,属实是件稀奇事,这中间怕是还有一段。
褚一也皱起眉:“这实在是太荒谬了。世子,没有原因,只是没了。这位姑娘像是人间蒸发一般,直接消失在了渭州城内,没有任何征兆,也没人在那日瞧见过陈家那位姑娘。据附近的百姓说,陈姑娘早在之前就已经暂时中止了陈家酒坊的卖酒生意,因此还受到了一些常客的抱怨和骚扰。在那之后,陈姑娘白日里都会坐在门边借着光绣衣裳。可是那日,陈姑娘并没有露面。”
李玄安彻底沉默了。
作为一个在极北经常和烈王爹玩消失戏码的顽劣儿子,他也只是暂时出去避避风头,转头还是会回去的。他可还从没听说过有人可以当着这么多街坊的面凭空消失,还是个姑娘家,即便是她自己要离开的,她能去哪里?
“世子,陈姑娘和徐家酒坊的少爷似乎关系匪浅。照理来说,她应该不会这样毫无征兆地离开。”
褚一话音刚落,李玄安嘴角忍不住抽了下。
“褚一,没让你去做奸细实在是太屈才了,你怎么连这种消息也一起带来了?”
褚一脸颊略微红了些,忍不住辩驳道:“这在这里算不得秘密,自然有许多人会知晓。难免就......一起听来了。”
“啧,”李玄安叹了声,“看来,这姑娘还是个不同寻常的。一般人家的姑娘,哪里会把这种事都透露得人尽皆知。”
“这大约是因为陈姑娘无父无母,受了徐家酒坊那位夫人不少照顾。”褚一回忆着,“所以,这件事倒也怨不得陈姑娘大胆。”
“整个渭州城逛下来,好像就只有这家比较有问题。”李玄安琢磨着,“越是有问题,越要搞清楚。没准就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上了。”
他们除了知晓一个名字,便没有其他消息,硬找肯定是很难的。
“恕我直言,世子,”褚一忍不住道,“这好像和我们要找的医者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有些奇怪罢了。渭州这样的地方,消息不够灵通,很多都是听人传来的。说不定,不过是些没什么意思的故事,被人编成了现在的样子。”
李玄安却并不这样认为。
“褚一,你觉得如果一家人的消失感觉不正常,那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什么?”
“消息有假。”
“不,是和那些怪东西有关系。”
李玄安已经越来越习惯把事情和那些与人族无关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了。毕竟他最近遇到的奇奇怪怪的事实在是太多。
褚一沉默片刻,回道:“世子,或许您应该离五殿下远一些。现在您和五殿下越来越相似了。”
李玄安直率地笑了笑,没有反驳。
他其实一直和李承逸那家伙很像,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否则小时候也不会混到一起。
所以,他其实也会在散漫的表面之后,暗中隐瞒着一些事。
譬如袖中的符。它在发烫。
李玄安不动声色地把手臂贴近身子一些,方便更直接地感觉那符的温度。
在临行前,李承逸刻意把他叫去,另外塞给他一张符。
他说,因为绘制困难,所以是刚刚制成的。
这张符的用处,是感应“那些东西”。
那潜藏在渭州的,非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