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决定回京城,李玄安也不会在渭州停留太久。
有容礿在,回京城可以动用术法,连符都不必使用,他们很快就到了京城的城门边。
一路过来,在京城附近的荒地上,多了许多孤坟,看起来很是凌乱,只是随便埋了而已,偶尔还能看到没有填埋好的孤坟,露出一片衣角。
这些因为瘟疫死去的人,就连正常下葬都很难,如果下葬的时候出了差错,那么跟随一起去下葬的人,就很容易也染上瘟疫。
所以到最后,他们这辈子的结局就是一捧黄土,一座孤坟,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
瘟疫对于人界,始终都是一场灾难。
容礿的神情已然变得沉重起来,在来之前,她也没有想到,京城的情况居然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在整个人界,京城已经是最繁华的地方,这里的医者应该也会比之前江南好上许多。那里是因为疫妖爆发了一场瘟疫,当时江南连医者都没有多少,因为瘟疫死去的凡人不计其数,并且,只要疫妖还没有被杀死,那么一场瘟疫就等同于没有尽头。
疫妖这种妖,在妖族中说不上多么强,但一旦出现往往都会带来灾难。他们身上带着瘟疫的源头,带着自己的怨气,对于凡人的威胁还是很大。
当初江南的疫妖,最后还是有慕家和陆家两个修炼家族在的情况下才拿下了,即便是这样,这两个家族也是付出了不少代价。
再次看到人界的瘟疫,容礿的心境已然发生了变化。
之前,她在江南诊治被瘟疫折磨的凡人时,那些凡人沉浸在瘟疫带来的痛苦中,一心只希望能活下去,想要有人能救助他们,别的都已经被抛之脑后了。她是鬼族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当时有个染上瘟疫的孩子,满头都是虚汗,整个人已经被折磨到一边冷得发抖一边出汗的程度,却依旧在告诉她:“姐姐,你别过来,别过来......你过来也会变成这样的......”
容礿是鬼族,而并非人族,瘟疫针对的一直都是手无寸铁的凡人,对于这种灾难毫无还手之力,那些简单的药草,甚至不如随便一个可以用来治疗的术法效果好。他们鬼族的医者,往往都是在药草的基础上,动用自己的灵力把药草的功效发挥到最大,这才能换来药草更好的作用。但人族中的凡人,根本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他们的医者,可能真的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换上瘟疫的人在眼前死去,自己可能也会在这场瘟疫里被疾病杀死。
那时候,容礿是真心想要那些尚还想活下去的人族摆脱瘟疫的折磨,好好活下去。但如今......她或许真的不是曾经的容礿了。
巫族之所以这么紧张,甚至直接把整个巫族最重要的曦派来,便是已经对这场瘟疫即将带来的后果产生了恐惧。这种情况,即便是当初江南已经死了那么多的人族,也没有出现。当时的巫族因为远在南疆,和江南还隔着一段距离,而且疫病是因为疫妖引起的,只要疫妖不走,南疆就不会出事,所以高枕无忧,完全没有要为江南的瘟疫出手的打算。他们是巫族,可以算到未来,也可以看到江南的情况,这和这次京城是相似的。
巫族的选择或许真的是他们迫不得已,必须保全自己,也是为了本族在考虑,所以没有别的办法。但这样的选择,容礿看在眼里,终究还是对巫族有了一个并不算好的印象。
一个只顾着保全自己的种族,而且还是和人族在同一片土地上。这个人界不止是人族的,也是巫族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巫族想要保全自己的心可以被理解,但无法获得认同,在他们这样的态度下,即便是事情真的严重到和巫族扯上关系,容礿也并不为巫族感到可惜和可怜。
没什么好可怜的了。原本在外面看起来应该如同兄弟手足一般的人族和巫族,居然互相分裂,根本没有联合在一起的意思。这样的人界,似乎并不值得可怜。
这也是为什么,容礿的表情虽然有些沉重,但并没有怜悯。
李玄安立在城门边,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动静。
他对容礿说的那些话,关于京城的情况,一部分是真的,但很多也都是假的,是他自己根据当时离开京城时看到的情况推断出的局面。
现在,他其实并不清楚京城内究竟会是一副什么样子。虽然城外已经多了如此多的孤坟,患上瘟疫的人死去了许多,但城内可能会比城外好些,毕竟有李承逸在城内守着,应该有在尽量控制着城内感染了瘟疫的人尽快出城,避免感染到城内还没有感染瘟疫的人。
换言之,在这样的形势下,一旦被李承逸派人送出城,基本上已经算是弃子,面对的是即将到来的死亡。京城内的大夫都还没有见识过瘟疫,这次算是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对瘟疫能采取的办法很少,那些出了城的人,即便是有大夫也难以得到帮助。大夫自己都自身难保。
城门没有打开,几个人直接飞身到了城墙上,从上往下看京城的局面。
街道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风可以一直从城门顺着京城最中心的大街一路吹过去,完全没有阻碍。
这场瘟疫对京城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李玄安曾经也是在京城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作为人界的中心,也是人界最繁华的地方,这里一直都是繁荣的局面,街道上人来人往,做什么的都有,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一眼看过去连个人影都不存在的时候。这实在是太夸张了。
容礿看到现在的京城,立刻便回忆起了当时江南的情况。原来无论是否繁华,无论曾经是多么风光,在面对灾难的时候,都是一样的无力。即便是京城,在瘟疫到来之后也几乎成了一座空城,如此想来,当初江南的局面似乎也不算太惨。
太像了,这一切都太像了......甚至像到给了容礿一种很离谱的错觉,似乎这次的瘟疫和上次没什么区别,就是历史在独自重演,换了一个地方,把事情从头到尾重现了一遍。
或者......容礿微微眯起眼。
最好不是她猜想的那样,否则这件事就会比看起来更加严重。这已经不是一场单纯的瘟疫了,或许,还夹杂着一切不可告人的打算。
希望不是,希望不是......
李玄安带着容礿,很快到了李承逸的别院前。
他和褚一都是凡人,对于瘟疫还是比较忌惮的,自从进了京城,帕子就一直掩着自己的口鼻,没有一点缝隙。
容礿并没有对他的行为说些什么,毕竟是人族,生命很容易就会消失,多做些打算总比少些好。虽然李玄安这样的防备对瘟疫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褚一一直跟在容礿和李玄安身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他在后面,一直看着被容礿术法牵引的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