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耀阳还记得自己接过那杯茶时的囧态,臣羽那时候还躺在病床上用眼角瞥了一下床边的凳子,示意他坐。
他直觉那杯茶带着滚滚的热气,像要穿透薄薄的纸壁烫伤他的手似的。
他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而她则绕到另外一边的床头柜前,将他为了探病而带来的一大束鲜花改插进一只大花瓶里,贤惠又冷漠得好像与他之间根本不曾有过半点交集,他是个突然造访的外人,而她此刻就是这间病房的女主人。
臣羽唤他一声“大哥”,说话的时候眼神所透露的,也是感激与信任。
他说:“我没想到,你还愿意到这里来。虽然我已经不大记得自己当初到底做了多少伤害你的事情,但你还愿意到这来看我,谢谢你。”
抱着花瓶与花束的裴淼心旋身进了病房附带的洗手间,曲耀阳沉默了一会才道:“别说傻话,有些东西不记得就算了,你始终是我弟弟。”
“可是我跟淼淼之间的事情,我知道在这件事上我对不起你,可我没办法控制住我自己。她曾是你的妻子,也一心一意只爱着你,可是你不爱她,你爱你现在的妻子。那段日子我看着你们俩在一起,看着你郁郁寡欢,看着她伤心难过,那简直是一段糟糕透了的日子。可至少请你相信我,即使在你们关系最糟糕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要做什么。我跟淼淼一直都是清清白白又清清楚楚的关系,是在你们离婚以后,我在伦敦重新与她相遇,我才自私地给了自己又一次机会,而这次,我已控制不住自己,我没有放手。”
曲耀阳的眉眼一跳,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心口沉闷闷的,堵得难受。
有医生进来查房,他努力在自己的情绪崩溃以前压抑住自己。
他听查房的医生简单询问了一下臣羽的状况,又问他的腿是不是感觉好一些了。
曲臣羽就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坐得太久和躺得太久的关系,我总觉得腰部以下全部都已经麻痹。”
医生看了看他的腿,“表面的恢复情况不错,不过做完手术以后还要再照一次。但是作为医生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如果下半身持续长时间有麻痹的感觉,那你或许要做好坐轮椅的准备。”
这一句话太具震撼效果了,好像什么东西瞬间在曲耀阳的心底炸开。
好多想要解释想要呐喊着说出来的一切他全都说不出口。他甚至看到病床上沉痛闭上双眸的臣羽只安静了不过数秒,还是轻声对医生道:“好,我知道。”
医生离开以后他才又听见臣羽道:“我一直都想不起来我为什么会去瑞士,好像不是为了滑雪,可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他在病床边上坐下,想要安慰臣羽什么。可是张嘴张了半天,终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臣羽开始自嘲地笑道:“可能我就不应该与淼淼在一起,这些年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也不容易,若再加一个残废……”说到后来,他的笑声更加苍凉无力。
“不要这么想,她现在选你,自然就已经料到可能需要承担的一切。更何况情况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更权威的专家,治好你。”
情况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那么糟糕……
单手撑在“御园”的电梯墙壁上,曲耀阳自己都要笑死了自己。
到底还有什么情况,会比他这段时日以来的所有感觉更糟糕的了?他已经在着手同夏芷柔离婚的程序里,可她终究不会为了他再等在原地。
直到站定在她的门前,他仍然没有想好见面以后应该同她说些什么。
这个时间正好是芽芽午睡的时间,他正好借着来看女儿的目的,在她刚哄女儿睡下没有多久而又不忍心叫醒的情况下,在她的客厅里多坐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