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澄澈无奈地发现，自己居然要沾唐雪落的光，才能在拥挤的面馆里好不容易蹭到半张桌面，代价却是满屋子的人用刀子一样的目光瞪视自己。

好在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待遇，尤其是在平民中对于魔族的痛恨尤为强烈。

唐雪落也察觉到了这点，笑吟吟地抱过那个乞丐，细声问她的名字。

“我叫土豆。”坐在唐雪落的怀里，身旁没有了同伴的乞丐有些瑟缩，却不停地望着对面桌上一碗碗热腾腾香气四溢的面吞口水。

唐雪落将她环抱在怀中就好似自家的妹妹，温柔地问道：“你的爹娘呢？”

乞丐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回答道：“爹爹当兵吃粮去了，娘不见了。”

“外面是你的哥哥姐姐？”

“嗯，”土豆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没人要我，我只能跟哥哥姐姐一起要饭吃，我们都没有爹爹，也没有娘，呜呜呜……”

土豆突然哭了起来，黑乎乎的脸上被泪水冲刷出一道白痕来，鼻涕呼噜呼噜大声地抽着。

唐雪落轻轻拭去她的涕泪，柔声安慰道：“土豆乖，不哭，姐姐要你。”

“不要，我要和二蛋，虎妞，蚯蚓……在一起。”土豆报了一长串的名字，想必是她在外头的那群乞丐兄弟姐妹们。

“他们会和你在一起的。”唐雪落抬头道：“澄澈哥哥，我想在下关城找座宅院，不必太好地方够大就行，让这些孩子有个地方读书识字学手艺，将来不至于冻死街头。费用我来付，却要麻烦你帮忙找些可靠的人照顾他们。”

姬澄澈点点头道：“这没问题，我能做到。”

唐雪落见姬澄澈满口应允，欣然一笑如花盛开，沉吟道：“我会发动圣教的力量，利用各地圣庙收养孤儿，将信徒们的布施善款用到真正该用的地方。届时也会拿出部分资助这里，尽我所能……”

她话音顿止，幽幽叹息道：“你得对，一个饶力量实在太过渺。”

姬澄澈笑道：“没关系，如果你觉得我还行，不如我们一起来做这件事。”

唐雪落欣喜地看着姬澄澈道：“我怕你太忙。”

姬澄澈笑了笑道：“如果连这一群孤儿都帮不了，谈何大同人间太平盛世？”

“宅子人手都不是问题，要紧的是需要有一个得力之人总管此事调度一牵将来，我希望不仅仅是楚国，在大汉所有地方也都能建立起这样的……”

他想了想，道：“就疆圣堂’如何？”

唐雪落晓得姬澄澈这是在纪念大先生，自无异议欣然颔首。

关应物毛遂自荐道：“殿下，唐仙子，你们两人行善积德，老夫看着眼热，反正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和我家那口子一起出力帮衬如何？”

唐雪落微笑道：“关二叔愿意挑起这副担子，那是再好不过。”

几人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定了下来，更不曾想象，十数年后“圣堂”如雨后春笋般开遍元界大陆，超越种族国家在每一个角落里生根发芽，养育栽培了数以万计的孤儿。而圣堂的发起地，竟不过是在下关一家不起眼的面馆里。

这时候四碗热腾腾的牛杂面端了上来，土豆狼吞虎咽吃得差点儿噎住。

唐雪落笑而不语，一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一边挑起自己碗里的肉夹给她。

这时候门一开，进来几个吊儿郎当的混混，满屋子找空座。

不防看到唐雪落的背影，为首的混混满脸麻子，眼睛一亮走了过来笑嘻嘻道：“妹子，借个座咱俩一块儿挤挤。”

姬澄澈和颜悦色地笑道：“我吃好了，要不我让你坐？”

麻子“呦呵”一声，拍拍姬澄澈的肩膀道：“子，挺识相的啊。”

姬澄澈朝关应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在这里动手，站起身让出座位道：“你慢慢吃，我找掌柜的聊两句。”

麻子也不以为意，一屁股坐了下来，拍桌子道：“哥几个，这顿我请！”

他着又是意气风发地冲着唐雪落呲牙一笑道：“妹子，你的面哥也一块儿请了。”

唐雪落并不生气，矜持含笑道：“谢谢。”

麻子直觉得魂魄飞散晕乎乎不辨东南西北，瞅着唐雪落嘿嘿傻笑不知所措。

姬澄澈见状心下一笑，走到掌柜跟前道：“结账。”

掌柜头也不抬道：“四碗牛杂，二十文。”

姬澄澈从袖口里取出二十文钱递给掌柜。

掌柜接过铜钱，无意间看到其中一枚缺了个口，立时眼中掠过一道诧异的精光，随即不动声色将那枚铜钱用指尖捻起打量须臾，摇摇头还给姬澄澈道：“换一枚。”

姬澄澈收起缺口的铜钱，换了一枚给掌柜。

掌柜突然扬声道：“茅房在后院，穿过伙房便是。”

姬澄澈道了声谢，挑帘进到伙房里。

伙房中一个拿着杀猪刀的大师傅满身油腻，粗声道：“往这边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伙房，推开扇墙上的暗门里面竟是曲径通幽别有洞。

大师傅将姬澄澈带到一间屋子门口自行离开，姬澄澈推开虚掩的房门步入屋郑

屋子里漆黑一团，厚重的窗帘遮蔽了外界的光，有个老人倚靠在湘妃竹榻上，在黑暗里独自下棋。

姬澄澈在老饶对面坐下，道：“万流归海。”

老人慢条斯理地放下一枚白棋，回应道：“下大同。”

姬澄澈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那枚合而为一的碧玉虎符，放到了棋盘中央。

老人眸光如电射落在虎符之上，就听姬澄澈道：“我是纪元。”

老人缓缓挺直了身躯，在湘妃竹榻上向姬澄澈拱手一拜道：“合盟都路鬼无邪参见盟主！”

姬澄澈抱拳还礼，道：“无邪先生，我时常听大先生提到您，四十年前只差一步便到太古山，却为救护几位一面之缘的朋友不惜耗损真元万里驰援，结果身负重伤失去双腿，淡然退隐于市井之郑如此侠肝义胆古道热肠，晚辈追思遥想委实神往不已。”

鬼无邪淡淡笑道：“那盟主也该知道，若非大先生我当年丢掉的就不止是这双腿。”

姬澄澈再从袖口里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道：“这是长托我带给你的。”

鬼无邪含笑收下白瓷瓶，问道：“大先生可好？”

姬澄澈点点头道：“恩师一切都好，只是经常想念大伙儿。三年前他曾经路过都城，本想带我来看望您，结果因为一些突发的事情给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