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医者,自不是唠叨这么多,贺元阑知道,陈伯这是拿他当晚辈教导了。
便欣然接受,笑着答应了。
从前在山中条件跟不上,如今回了王府一切便方便多了。
极乐丹耗损内里,需得长久调理才能缓缓恢复,陈伯拟了一条药方,便交于桂影去抓药,本想让下人煮了,却到底不放心,又道:“姑娘把东西取回即可,老夫自己煮就是。”
桂影笑笑:“哪里要劳烦老爷爷,您若不放心,奴婢去煮便是。”
说着笑兮兮跑出了门。
错身之时,便见湛琢蹙眉赶来,走进房中,见众人都在,忆起都是王爷亲信,便开口直说了。
“王爷,皇后娘娘差人请您入宫,人就在门外候着。”
众人闻言一顿,萧瑾瑶打着呵欠趴在窗边,扫了见他这副不悦的表情,好笑道:“你这镇王府可真是个大筛子,这才刚回,各方就闻讯赶来了……走吧,我陪你去。”
贺元阑眉头紧锁,偏头望她:“你去做什么?”
“当然是……监督你啊!”萧瑾瑶足尖一点便从窗外跳了进来,调笑道,“你以为保护你呀……万一你半路上拿出点偷藏的极乐丹,嚼吧嚼吧吃了,我找谁说理去?”
贺元阑几不可查地扬了下唇角:“那便走吧。”
前来接人的是皇后的心腹顺喜公公,见到来人便恭敬地走到贺元阑跟前行了一礼,余光又状似无意地扫了眼他身后,试探着问道:“敢问王爷,这位是……”
“新来的婢女。”贺元阑淡声道。
萧瑾瑶顿了顿,不太熟稔地躬身道:“奴婢莺娘,见过公公。”
顺喜摆了摆手忙请他们上去,因着贺元阑腿疾,接他的车马向来后置斜坡,萧瑾瑶毫不费力地将他推了上去,自己便也随着落座。
车马缓行着,萧瑾瑶担心隔墙有耳,扯着他的手掌,摊开掌心在其上涂涂画画,纤细的柔荑略带点薄茧,划在掌心之中绵密的痒意泛起,贺元阑凭借了万分定力才未将手挪开,好容易捱到她写完,后背都起了一层薄汗。
萧瑾瑶眨巴着眼睛,摊着手等他回复,结果一抬眼,便见他颇有些犹豫地无声道:“……写得太快,没看清……”
这完.蛋玩意儿。
于是萧瑾瑶也无甚耐心了,之后双手扶在轮椅把手上,凑近附到他的耳畔,用着气音小声道:“我问皇后找你什么事?”
温热的吐息弥漫在耳廓,贺元阑打脊椎骨止不住浮起一层颤栗,银牙紧咬着平复内心的情绪,奈何这姑奶奶还非得靠在那等他回话。
贺元阑强忍着情绪,偏头道:“我也不知,估摸着又是些敲打的话,待会你就老实待着就是……”
话音未毕,车轱辘似是压到了什么石子之类的。
车厢一晃,萧瑾瑶猛偏了下头,贺元阑下意识伸手扶她。
便听到空气中一声几不可查的啵地一声,萧瑾瑶的脸撞到贺元阑的薄唇上。
还不待反应过来,萧瑾瑶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又羞又恼地瞪着双桃花眼,无声道:“你敢亲我!”
贺元阑摊着手,满脸无奈:“天地良心,分明是你自己撞过来的!”
“那你不知道躲开?”
这话说得就有些无理取闹了,贺元阑不知该怎么接,只好叹气认输道:“成成成,都是我的错。”
萧瑾瑶凶巴巴地后退一步,盛气凌人地道:“下不为例!”
随后兀自望向窗外,心里似有小鹿擂鼓。
怎么回事?被亲的侧脸怎的还麻麻酥酥的,烦人!
虽则如此,实则整张脸都飞上红霞,可惜车厢里另一个人完全看不见。
贺元阑的心跳程度完全不亚于她,方才被她无意的撩拨,尾椎骨都在泛酥,方才又闹那一场乌龙,整个人简直都被野火燎着似的,唇边的触感还依稀可觉,温温热热地还有些滑腻。
心魔旁观着一切,昨日可被揍得极惨,眼下恨不得生啖其肉都不能解恨,如今见他这般模样,忿忿道:“有什么好回味的!后院十几个你看都不看,成日对个小村妇还来上劲了!”
贺元阑斜了他一眼,正愁现下气氛有些尴尬,眼皮一抬,心魔便又被动上线了。
这厢的动静自是瞒不过萧瑾瑶,对方一个回眸,正好与满脸惶然的心魔对上。
双手一合,指骨被掰得咔嚓直响。
“你……你不要过来啊!”
“这里可是马车上!”
“啊——!!”
再开门时,萧瑾瑶满脸淡然地推他下车,徒留贺元阑面色不虞地揉着自己仍在吃痛的腿脚。
顺喜眼下一扫忙关切问道:“王爷可有哪里不适?”
“无妨……不过是旧疾发作罢了。”贺元阑咬牙道。
进了皇宫萧瑾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依着桂影教的规矩,垂着眸子谨言慎行,直走到清宁宫门口,才稍稍抬头看了眼。
梦里她在北齐皇宫住了颇久,只觉那宫中镀金雕云,构造华美,房棱上连段的彩绘,园子里连绵的假山叠石,整体辉煌大气,似一位端庄的美妇人。
再瞧这南梁皇宫,竟像个温婉的大家小姐了。一步一景,溪水潺潺,草木扶疏,曲廊蜿蜒,目之所及无一不精致,单瞧着便让人挪不开眼。
似是觉出她脚步停滞,贺元阑轻咳了一声示意她回神,萧瑾瑶闻声便立时收敛了想法乖乖推着他往前行进,脚下是碎石小路还有流水小桥,萧瑾瑶推着难免有些吃力,走在前头的顺喜公公见状佯作关切道:“可要老奴来替你?”
萧瑾瑶自是连连摇头,费力地推了一路,连她都止不住微微气喘。
贺元阑悄悄自身后递了张帕子给她,低声道:“这活从前都是湛琢做的,辛苦你了。”
萧瑾瑶刚想回话,便见前头来了个趾高气昂的大宫女,见到贺元阑也只是福了福身子,便在前面带路引着他们进了花厅。
才一进门,便见上首坐着位保养得当的美妇人,瞧着与北齐皇后年岁相当,只一个总是面带笑意极好相处,而这位却薄唇紧抿一副难接近的模样,许是等得久了面上带着点薄怒,捻着佛珠的手指都略有些凌乱,瞧见来人也只是扫了一眼,似是强忍着才没有发作似的。
此般神态贺元阑早就习惯了,因着腿疾不能行礼,便躬了躬身子向她请安。
“儿臣参见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