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通店,月娘忐忑不安的坐在店里。
吴珂离开了,却没有说回来的时间。
她的一颗心仿佛被一根线穿过,高高的挂在了空中,一刻也难以安宁。隔壁房间传来的任何声音,都会让她敏感的竖起耳朵。
外面很嘈杂,嘈杂到她的耳朵被脚步声、叫卖声、吆喝声、笑声、哭声给填满了。
她第一次发觉声音还能够这样的丰富。
可是她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就像在最宁静的夜里那样,“噗通,噗通……”。
但是不同的是夜里的心跳比此时要舒缓得多。
她知道其实自己是听不见心跳声的,她只是在担心。
她担心吴珂一去不复返,担心自己再次沦落为可怜人。
是啊,除了那个,她什么也不会,她甚至都不会做饭,大米、酒肉摆在面前,她或许只会取那一壶酒。
可是她又不敢跑出去。
她这样一个弱女子,如果没有人保护,下场可能比猪羊还要糟糕,甚至还不如一只流浪狗。
终于,就在她焦躁不安快到了极限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她却呆住了。
虞慎?
老杨?
虞慎同样呆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父亲的小妾,那个年纪比他大了十来岁的女人,那个来路和出身都不正的女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虞慎的语气很不友好,他瞧不起这个女人,甚至还曾经想过,如果没有这个女人,或许自己的父亲就不会死。
人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很容易把毫不相干的人和事扯上关系。
更何况虞慎还只是个孩子。
“你应该叫她二娘,或者姨娘。”
“呸,我才不对一个奴婢如此低三下四。”
《礼记》有云:妾合买者,以其贱同公物也。妻是明媒正娶,而妾大多数时候只比奴婢稍微好一点。
这一点熟读诗书的虞慎是知道的。
虞慎的倔强让月娘有些尴尬,更让他自己的耳朵落入了吴珂手中。
吴珂微微一用劲,虞慎痛的大叫起来。
老杨很紧张,却又很无助。
于情他必须帮助虞慎,于礼他又得教训虞慎。
月娘赶紧说:“别伤着他,他还只是个孩子。”
“越是孩子越是要懂得礼数。”吴珂在虞慎身上一拂,点中了虞慎的穴道。
霎时间,虞慎感觉全身好似爬上了千万只蚂蚁一般,又麻又痒,偏偏自己又不能动弹。但是他兀自咬牙坚持,不肯服软。
其实若是吴珂好言相劝,他未必不能理解。但是吴珂却不懂得如何教育孩子,这种粗暴的方式反而让虞慎心生抵触,激发了他的傲气。
月娘见虞慎很快就冒出了汗珠,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心中甚是担心,“教育孩子得循序渐进,要不……”
吴珂说:“老杨,让掌柜的准备饭菜,送到客房里来。”
老杨畏缩的看了一眼虞慎,低头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
“认错吧,填饱了肚子好出发。”
老杨也说:“小爷,这里有红烧鲤鱼、素材丸子汤、松子鸡、白切肉、还有香椿,不管怎么说先吃饭吧,可不要委屈了自己。”
“我不吃,我没错!”虞慎大声拒绝,但是香味传到了鼻子里,他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嘟咕嘟”叫了起来。
这让他很尴尬,肚子背叛了他。
“韩信能忍胯下之辱,终成一代名将。司马迁能忍腐刑,方有《史记》名传千古。勾践卧薪尝胆,成为春秋一霸。可笑的却是很多人偏偏记不住他们,只知道不饮盗泉之水,不食嗟来之食,却不懂得变通,实在是迂腐至极,可笑啊可笑。”
虞慎惊讶的看了看吴珂,没想到他一个粗野匹夫居然也知道这些故事。
“你懂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当意志坚定,怎能苟且于权贵?”虞慎想了想,居然熬过了身上的不适,“前有苏武尽节守志,坚守男儿节操。又有韩非囚秦,着有《说难》《孤愤》,倘若不能坚持本心,活下去也是行尸走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