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并未急着出城,而是将两侧车窗大开,慢悠悠的先兜着天津城转了一圈。
这是耀武扬威,确立自己日后在天津武术界的地位,更是让天津的这些武师看得清楚,扫了他们面子的耿良辰,最后是谁出手来料理的。
林希文脸上带着自得的笑容,倚着车窗,路过那些家武馆门前,更是放慢了车速。
武师们看得清楚,后座捂着腰间双刀,一脸衰败的耿良辰;还有那坐在前排,面露得意的林希文。
这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游街示众。
驶离了最后一家武馆,司机低头询问。
林希文摆了摆手,目光轻轻扫过了后座一脸衰败模样的耿良辰,轻声说:“去城外!”
车辆摇摇晃晃,很快驶出了天津城。
城外,两侧是茫茫的油菜花田,放眼望去,当真是极好的风景。
后座坐着三个人,脚夫与看书客各坐两侧,耿良辰被按住了双肩,面上时不时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腰间插着的两柄刀依旧嵌在肉里。
若不是在医馆,这刀不能随意拔出来,否则止不住伤口就会失血而死。
“真不该接你的刀,占了我两手...”耿良辰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前方那披着军大衣的身影,更多的是执念与愤恨。
林希文冷笑了两声,根本不曾回头,手肘搭在开着的车窗上,目光注视着田野。
“取巧了...”
“再比一次?”耿良辰言语里满是不甘。
“不了...”林希文指了指窗外,那里有栋白色的西式建筑,施舍似的道:
“前面教堂里就有医生,等会儿你就下车走过去。”
“别走太快,刀就会划烂肠子。治好了伤,南下北上都随你,但永远别回天津。”
“我哪都不会去...”耿良辰咬着后牙槽,咯咯的说着:
“八年前,爹妈带着两个妹妹去了东北,再无消息...我家在天津,就剩我一人了。”
“我在天津活了二十多年,一受吓唬就不要家了,还是个人吗?”
“我耿良辰别的没有,就是这身肉厚皮糙骨头硬!”
“骨头硬?”林希文笑着回头,眼里满是讥讽。
“剩下的路,你自己走过去,可能会活着;若真是骨头硬,那就在这里往回跑个五十步,我允你在天津落脚,但肠子烂了,绝不可能活!”
“怎样,你既然骨头硬,那么生还是死,选一个?”
他正在说话间,车辆却突然猛然停下,林希文回头拍了一把司机肩膀,“开的什么车?”
“有人...”司机指了指,又鸣笛示意。
前方的泥泞道路前,的确立着一个人,穿着是得体的黑色西装,身材高瘦,头发梳得整齐,显得一丝不苟。
他就站在那里,单手插在兜里,一边抽着烟,微微歪着头,目光就直勾勾的望着车辆。
林希文目光扫过那人,要说的话登时便卡在了喉咙里,脸色显得非常难看。
他裹了裹军大衣,轻声道:“停车...和我下车。”
几人都随着他走下了车,便是耿良辰也被催促着下了车,有些无力的靠着车身。
林希文四人慢慢的向前走去,而那个高瘦男人却也就站在那里不动,果然是等待着他们。
“师兄...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不成?”心中虽然如同明镜,知道自家这位师兄算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人物,但林希文倒也还打着机锋。
“这是个好地方啊...”高瘦的男子抽了口烟,四处张望了一下,目光撇过最后方的耿良辰,好奇似的问道:“你这是什么阵仗?”
“没什么,只是教教新人天津地界的规矩。”林希文拢了拢大衣,将身子遮蔽的严严实实。
“这就是那个咏春拳师的徒弟?”男子失笑摇头,收回了视线。
“这个模样,多耽搁下去,怕是要活不成了。”
“那也正好,这里风景怡人,葬了他也成。”林希文笑着附和。
“嗯...”高瘦男子意味深长的望着他,轻笑道:“的确,是埋人好好地方...你准备好了?”
林希文脸色变了变,他一生杀人两百余,对于生命更加的漠然。
甚至说来,慢慢的,这种掌控他人生命的感觉,让人陶醉。
当然,是别人的,这事若是落在自己头上,那就让他胆寒了。
身旁的那脚夫打扮的人终究是沉不住气,脸皮抖了抖,手一抬,枪口指着男人。
“段瑞...你可也真是条好狗。”男人撇了脚夫一眼,视线满是冷冽。
“师傅也算是待你们家不薄,你父亲做了大管家,你却跟着我这个狼心狗肺的师弟算计自己主子。”
林希文嘴角抽了抽,冷笑道:“你这话说的就难听了,我这是徒弟超过师傅,青出于蓝!”
“呵...”男人嘲笑了两声,将烟蒂丢在地面,抬脚踩得灭了。
再抬头时,眼里凶光一闪。
“砰!”
清脆的枪响,却是那段瑞得了林希文的眼神,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就在段瑞开枪的同时,林希文一直拢在袍中的双手也如同毒龙般钻出,又是两柄短刀握在手心。
这和在天津街头的一幕如出一辙,双刀快如闪电,阴险刁钻的刺了出去。
可就在这枪响的一瞬间,高瘦男人左脚一顿,以头足为乾坤,肩膝肘胯为四方,身子忽然那么一摆,子弹落了一个空。
段瑞还想再开枪,男子已是行步如趟泥,蓦然一脚甩了出去。
这一记搓踢落点处不高,正在段瑞足部,随着后者发力一绊,巧劲那么猛然一带,段瑞身体重心便被破坏,整个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已摔倒在地。
而就在这下搓踢完成的同时,林希文手中双刀也是如一抹寒光般刺了出来。
男人脸色不变,却是把上肢双臂当枪,身体一转,右手臂轮了一个圆圈,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缠过来,正砸向林希文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