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八斩刀,所谓棍无两响,刀无双发!
臂肘如枪,转肘收手。
指肚摩擦着堂前燕刃锋,带着一丝灼热,刃口更有些斑驳。
这一场,交手只在转瞬,但却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叶问双手各持一根筷,如八斩刀般运用,一筷挡在脖颈外侧,一筷出于暗手,筷头扎向江楚腰腹。
江楚则是单手执堂前燕,燕身拢藏于手心,燕刃夹于指间,出手之时,斜掠冲天向前,以钻拳劲出,瞄准的是叶问颈侧大动脉。但却被龙纹银筷挡住,他顺势收手,锋刃挡在腰腹侧,又抵住叶问的暗手,随手收手。
出拳收拳,一气呵成,只在转瞬之间,轨迹呈Z字轴线。
金属相撞,有火星飞溅,但小且急,又藏于暗处,其他人都未曾看清。
这其实共计两响,江楚攻、叶问守为第一响;江楚守、叶问攻为第二响。
前后两响间隔极短,第一响骤起,穿透性极强,声音延绵不绝;而第二响则紧随其后,声音短且促,夹杂在第一响余音之中。如李钊这等门外汉,根本分辨不出来,只以为一响如惊雷,连绵而悠长,刺得耳鼓发疼,这便是所谓“千金难买一声响”。
门外那人,却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感觉耳边的刺耳声响渐消,那份不适感渐渐散去,稍待了片刻,这才走了过来,有些迟疑似的问道:“阿问,这位是?”
“哦...泉哥。”叶问将银筷拢在袖口,摸着筷身,有一道长长的划痕,心中的惊异只掩在心中,却换上了和煦的笑容,迈步迎上来客,好似寻常一般介绍道:“这是李警官...这位则姓江,江师傅。”
周清泉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李钊他自然是认得的,江楚他虽然是第一次见,但却拿出熟络的样子,寒暄了两句,抛开了先前的异样,这才笑容满面的对叶问说:“既然你这里还有朋友,那我先等一等。”
江楚面色恢复平静,他对周清泉没有半点兴趣,只是深深看了叶问一眼,一抱拳道:“既然叶先生还有客,那我也就不再叨扰。”
叶问点点头,并未挽留,亦没有礼节性的送人,只是看着他身影消失在屏风后,才收回了视线。
今日,见得高山。
所谓高山,自然不是高手难攀,而是足以相互切磋的人物。
往日里他和善对待上门拜访的南拳师傅,以叶问的心智,自然是知道这些人的意图,左右无不是想要打败他,踩着他的名头上位。但叶问依旧甘之若饴,除了他心中本就不在意这些外,便是想见高山。
武道一途,有三重心境一说,所谓: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若要出师,则须见自己,人眼里不能只有自己,学东西最忌无师无对手,有师傅知分寸,有对手方能知高低,也就是人当有自知自明。
如金山找,虽然拳术高明,但连自己都未见,这也是自金老先生死后,枝子门不容他上位的原因;若再提及形意八卦门中,典型的便是白猿马三,自骄自傲,从不正眼看人,在金楼收山宴中,他站在宫老先生身侧,与他人招呼,都是低头俯视。
而后,他又悍然出手,宫老先生要推南方拳师一把,他却想踩着南方拳一头再扬名。
如此,才惹得宫老先生勃然大怒,便要让他滚回东北,十年别想成名,这是刻意要磨他的性子。
所谓,眼中无人,心气高傲,此等人纵然是功夫高,也难成大事,而且极易走上邪路。原剧中,金山找为匪、马三为日本人卖命,都是如此。
天地,脚立于地、天悬于顶,人于其间,当知天地之广袤、人力之渺小。
换一句话说,那便是:要知晓天高地厚。
在拳术一路中,便是须知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拳不能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
而若要见众生,则非得是全身心投入其间不可得,所谓见得众生在,一代宗师成。
江楚脸上带着笑,再不做停留,转身离去,此行目的已是达到。
李钊心里却跟猫抓似的,心头暗自琢磨,叶问这边已经学不来功夫,自己倒不如去寻刚才的年轻人。他看清楚来人面相虽然年轻,可和叶问的过手,似乎也是不相上下。
而且,人家又有客登门,自己再舔着脸留下,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心中想着,李钊也是告辞,匆匆就要去追他。
叶问微微送了两步,才转回,问道:“泉哥,有什么事?你说。”
周清泉在心中整理了一下语言,这才说道:“佛山现在什么都贵了,个个都花得起钱,所谓衣食住行,衣字当先。”
“将来的服饰量,供应一定会很大,所以我想开个棉花厂,提供原料给他们。”
见叶问点头在认真的听着,感觉到火候多少已到,周清泉便挑明了话眼。
“我想和你合股做生意。”
那边,江楚行出叶家宅邸,此时依旧有蒙蒙细雨飘洒,管事依旧撑伞在侧,小心地问道:“江先生,我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去香江!”江楚把刃口斑驳的堂前燕放进上衣口袋中,叶问对他而言,何不是天地高山?
“香江?”管事有些愕然,这事来得突然,他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对!”江楚点了点头,望着眼前夜、夜下的小楼街道,望着前方憨笑着弯腰的车夫,视线复杂而悲悯。
这里的地、这里的人,命运已经笼罩,他知道一切,却无能为力。
“神州将陆沉,国术的未来,在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