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太原大雪飘扬。
天地白茫茫一片,屋舍街道被落雪覆盖。
江楚吃过晚饭,静坐在门槛上,听着李秀若为他讲述近些日子里,日军的巡守规律。
这群野兽们自进城后,已经用鲜血彰显了野蛮,手段狠辣,令人发指,但也的确让人胆寒。
因此,城中有可能的反抗力量都被剿灭后,他们也已渐渐松懈了。
他闭目养神,听着夜间的风卷起飘雪,呜呜作响,像是惨死的冤魂在徘徊咆哮。
夜渐渐深后,江楚蓦然睁开了眼,腰身一挺,已是回头取了包裹背上。
出门时,脚尖落地,无声无息。
当真是一场好大的风雪,街道上遍无一人,纵然是连平日里巡逻的日军都少见踪影,江楚快步走入雪中。
王子寿、赵学堂这两人,卖国而求荣,在日军进城时摇旗呐喊。
自然,他们也就此被当做马骨给树了起来,太原伪军队伍很快拉起来,他们一人都得了一个官当当。
权势在手,背后有日本人撑腰,他们自然是作威作福,欺压太原百姓,还要比日本人来的凶狠。
这类二鬼子,一旦作了狗,必定是最凶最狠的那种,以此向主子摇尾卖弄,才具有自身存在的价值。
谁又不知在这年景,投靠了日本人,成了皇协军,好日子唾手可得。
只是人生而为人,却不是畜生,就在于一个操守。
有些事,终究是不可为,但凡做了,也就跟畜生没了区别。
他们屈膝,他们卖弄,他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种汉奸,还想着权势富贵荣华?
敢做这个梦,江楚就敢弄死他们。
他步子飞快,穿行在街巷中,却绕到了屋宅侧面,跨腿便是两个箭步,轻而易举的攀上了墙头。
天寒地冻,值守的人也都没了精神,蜷缩在角落里打着哈欠,却未看到,有一个人影正猫着腰,动作轻盈,脚踩在围墙上不偏不倚,飞快奔至屋舍临近处,一个纵身扑上,整个人如同猫儿般趴在那一动不动。
江楚藏身在屋脊处,浑身都落满了皑皑白雪,暗自调整着呼吸气段,缓慢而悠长,虽说衣裳头发上都积了白雪,身体却依旧暖和。
他并没有心急,而是静静的等着,看见有几个伪军走进了东厢房,未有多久又再走出,出门时小心的关好了门,旋即换班的人接替。
房间里只是隐约的透着两个人影,而门前却还有两个伪军值守,正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两个汉奸,还真是怕死!”
他心中盘算着,只把目光往四下里一望,决心还是得探一探才行。
这个念头涌上,江楚又等了会儿,渐渐天地间没了脚步与人声,仿佛仅剩下风雪呼啸不断。
他忽然抬头,一抖头上肩上白雪,簌簌便往两侧落,整个人小心挪在边缘处,身形如猿猴般舒展双臂,一扒屋檐,身子轻松翻了下去。
脚掌踩在积雪中,毫无半点声响。
江楚并没有贸然去闯东厢房,而是先溜进了后院。
未过太久,便有火光在后院闪起,紧跟着就是一阵锣响。
“着火了!着火了!”
吆喝声瞬间响起,那在门前值守的两个伪军也是一个机灵,紧跟着房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站在门口,身上披着伪军的军装,冲他咆哮道,“大雪天怎么走了水了?你们快滚去看看是什么个情况!”
也合该是他们二人遭灾,本来这两人最开始投靠日本人,端的是夜不能寐,太原人望他们的目光里透着彻骨的仇恨与鄙夷。
他们平日里都不敢走在大街上,生怕就被清算,身边多有些伪军值守。
可等了等,却未见日本人衰败,反倒是紧跟着就在太原城内掀起杀戮,两人更是乘着这个机会杀了好些平日里看不惯的家伙。
这一场杀得太多,几乎是血流成河,杀到太原人再看他们时,眼底只有畏惧,未见仇恨。
等到这般收尾时,他们便觉得投靠日本人当真是极好的决断,心中也是越发稳当,不自觉的就放松了警惕。
今晚,二人更是在房中喝酒打屁,畅想日后跟着主子吃香的喝辣的,好不畅快。
这一场酒喝得高了,大脑更有些转不过弯来,就连这大雪天里异常的走水,都未觉异样。
人影匆匆奔去后院,江楚却已是贴着墙根下的阴影,步子一趟,脚下一点一跃,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东厢房的阴影处。
他取出掀过包裹,取出三节一刃,手上动作飞快,转瞬间,一柄寒芒毕露的大枪赫然在手。
“又他娘的是什么事!?”
江楚刚推门,前脚迈出,便听到恼怒的咆哮声响起。
稍一迟疑,不等两人反应,江楚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走来,立刻是当机立断,缩身窜入房中。
屋内灯光明亮,桌案上还摆着烧鸭酒水,他目光一撇,瞬间将二人的相貌收入眼底。
坐在塌上,醉眼稀松的赫然便是王子寿;而赵学堂正在近处,他本来想开门呵斥,可江楚忽然一声不吭跃入屋内,惊得他浑身都是一抖。
再一看他手上拿着柄大枪,登时喝了一肚子的酒水化作冷汗便涌了出来,口中当即便要喊叫。
可他那话头还卡在喉咙间,江楚步子一侧,左手赫然是一个鹰爪直锁住他咽喉,堵住他剩下的话。
塌上的王子寿顿时清醒,哪里还不明白是个什么情况,整个人脸色就是一变,急忙便要去掏枪。可还未取出,江楚右手一翻,长枪被他发力一抛,直好似条游龙般长驱直入,闪着寒光的枪刃径直扎进他腹部,去势依旧不停,生生从后背钻出!
咚!
好一声闷响,枪刃直扎在背后的墙壁上,王子寿整个人像是个破布娃娃般,彻底被挂在了枪身上,“哇”的声吐出大口鲜血。
这一刺力道跫然,枪尾还在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