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江楚步入其中,环顾周遭,却是个整洁的理发小店,地面的发丝都已被扫除,墙壁斑驳老旧,挂着不甚完整的镜子。
店里,一个男人却背朝着门口的方向,无声地坐在那里,面前摆着盘象棋,而和他对弈的,则是位满面风霜的老人。
“哟,稀客啊...”那老头子一抬头,正望见江楚,脸上的老人斑都随着笑容一松。
江楚微微行了一礼,低头道:“郑三爷,当初在奉天大饭店,多谢了。”
郑山傲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道:“小事情,我这张老脸还有几分作用,也足以让我欣慰。”
“你是来找他的吧,我这老人家给你们让一让先。”
不等江楚说话,他便站起身,背着手走入里间。
江楚则坐在了他的位置上,打量着正执棋皱眉思索的一线天。
低头看那棋局,一线天执黑,将棋已被红旗围困,难以挣脱。
郑山傲眼光差,棋力还是不错的。
一线天似乎并未有太大变化,只是愈发显得消瘦,眼底的阴翳也更多,整个人气质更加的森冷。
江楚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开始捡起重布,可一线天抬手止住了他,道;“还没结束。”
“已经结束了...”江楚摇头,点了点棋盘,“你的‘将’,已经被困死。”
一线天微微抬头,二人虽然打过几次交道,但他却敌意不减,淡漠问道:“你来我这里,又有什么事?”
“你就像是这颗‘将’,被困死在了这里。”
江楚拾起那颗黑色的将棋,在近处看了看,笑着道:“离了蓝衣社,可朝天宫的阴魂却不会散。”
“你不敢出头,出头就会被弄死,只能拘泥在这小小的理发店里。”
一线天皱了皱眉,问道:“你想说什么?”
“武有八极定乾坤,你当得起宗师称号,一身功夫若是不传下去,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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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洪镇南出院,召众拳师齐聚一堂。
他胳膊上还打着石膏,但是看起来精神倒是还不错,身体已无大碍。
这一次的会议颇为盛大,香江武术会的会址俨然已经无法承办,由是索性就利用了华洋拳赛的场馆。
香江、佛山、津门与奉天,四地拳师无一例外,都收到了邀请,在场足足有百人之多,各自都有些名号能耐,一般的武馆徒弟,都未有资格能参与此次会议。
洪镇南坐在首座,环视一周,小小一处香江就藏龙卧虎,容了神州各地拳师如此之多,他若是想要强摁下去,结果必然不美。
或许...江楚的想法与规划,才是最好的出路。
他的目光落在了左手位的江楚身上,后者不卑不亢地展颜一笑。
“各位,此次召开大会,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交代。”
洪镇南酝酿了片刻,才慢慢说道:“虽然三地拳师都不是我香江武行人,但无论拳属各家,何论南北,都是中国人。”
“未来,各位也难免要在香江落脚讨食吃,因此特邀诸位同时出席。”
几位香江的拳师都默默对视,诧异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洪镇南身上,心里都难免涌上几分不好的念头。
果不其然,洪镇南轻咳了两声,道:“我年岁愈大,已大不如前,香江武术会的未来,还是要靠诸位。”
“在住院时,我思索再三,最终决断,退下武术会会首一职,择英才而登,带领香江武行蓬勃发展!”
他话音一落,立刻便有人忍不住出声劝阻,江楚的目光落去,皆都是香江本地的拳师。
而北方的诸位拳师,则都面色冷漠,一言不发。
本地拳师们情深意切,但洪镇南却已打定了主意。
他担任会首近十载,和洋人打交道直至而今,着实是身心俱疲。
随着年纪愈发老迈,一身的疾病也到了不得不正视的地步,无论是为公亦为私,洪镇南自觉都理当让贤。
“我提议,由江先生,担任新一任会首之职。”
江楚脸上噙着笑,站起身,四向抱拳躬身,目光着重落在香江拳师处。
这方式自然是不合规矩的,他不是香江武行的人,本无资格选任会首。
可眼下洪镇南直接提议,除却早已被江楚掌控的奉天、津门拳师之外,饶是佛山与香江众人心有不服,面对江楚的声名,也不好直面反对。
就在前几日,他还站在擂台上,打败了嚣张不可一世的龙卷风,替国术挽回了面子。
报纸上还犹可见文章称赞,一系列“武术宗师”、“英雄”、“为中国人争了一口气”等名头,都像是不要钱一样,通通冠到了江楚头上。
因为前期江楚吩咐报纸,着重渲染龙卷风的强大。由是,打败后者的他,自然为人敬仰不已,身份地位也生生拔高了几个层次。
眼下,他在华人之中的号召力,甚至要比洪镇南还来得强大,让人不得不服。
这就是名,也就是大势,没人敢硬着头皮反对。
江楚点了点头,冲四方拳师笑着道:
“各位,在下定然不负厚望,担起责任,助中国拳术更上一层台阶。”
有些人脸色难看,有些人甚至径直冷哼了一声,江楚都看在眼中,并未放在心上。
因为他们的脸色,等下还会更加难看。
江楚既然费尽心思谋取这个位置,那么自然不可能浑浑噩噩,维持现状。
而自古改革,从来不是温婉的,总归会触动一部分人的利益,你无法让所有人都满意。
即已任会首,他走上讲台,随手拿起麦克风,神态自若,一开始便拿出了无比强势的态度,环视一周,道:
“诸位师傅,在下不再废话。当今不比往日,神州沦陷,香江悬于海外,集各地拳路师傅汇聚。”
“若是还死守着旧规矩,定然是不行的,小子添任会首,便索性挑明来说:今日香江武行,不得不改!”
叶问面露思索之意,而邹榕却有兴奋之色,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有人欣喜,有人敌视,千人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