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收敛了脸上表情,将马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最后从房间中取出了那盘珍贵的胶卷。
江楚沉默的听着,整个人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一样,始终压抑着心底的情绪。
最后等到约翰收声,他才抿了抿嘴,点头简略道:“带上它,我们一起闯出南京城,将一切公之于众。”
“好!”约翰没有退缩,慎之又慎的点头。
当约翰走出门外,江楚才显得有些疲惫的躺在沙发上,先前的那份自信与笃定都卸下,出神的望着窗外的月光。
顿了顿,他低头掀起裤腿,缠成一圈圈的布条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浸透。
微微扯开一看,伤口明显已有些溃烂的趋势。
“嗒嗒...”
有清脆的脚步声响起,江楚抬头望去,却正见到玉墨倚着门,眼神复杂的看向他。
“有什么事吗?”江楚皱了皱眉,若无其事的放下裤脚。
旗袍将她高挑而窈窕的身姿勾勒的凹凸有致,这个女人慢慢走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案上,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那里,微微蹙着眉望向江楚。
“怎么是你拿来的...”江楚低头取过,微微嘟囔了一声,转而说道:“行了,谢谢,你可以走了。”
玉墨却没有动,视线微微下落,问道:“你怎么样?”
“死不了...”江楚抽了抽嘴角,直直的看着她,“你可以离开了。”
女人有些气急,转身没好气的走出房间。临末却使了个小心思,并未真的离开,等到脚步声远去后,反倒脱了鞋子,无声的走了回来,将门推开小小的一条缝。
江楚并未去注意这些事情,而是低头在桌案上翻找起来,可找来找去,却只找到火柴与蜡烛。
他无奈的起身,径直向门口走去,不待玉墨反应过来,直接拉开了房门,径直的看向她,“剪刀,你们应该有的吧?”
她有稍微的窘迫,但很快恢复过来,点头应下,穿上鞋匆匆走了过去。
等到她重新拿回剪刀,江楚冲她微微一点头致谢,看她还没有想要离开的样子,索性也就不再赶人,而是发力将剪刀生生掰开,斩断尖锐的一头,随之放在点燃的烛火上炙烤。
其实,灯烛的温度并不很能起到消毒的作用。但身处在这种地方,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了。
玉墨多少已经猜到他想要做什么了,不禁有些恐惧。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门缝又被悄悄推开,书娟与李楚楚透过门缝朝里面张望着。
是玉墨跑上跑下,反倒惊醒了两个女生。
江楚已经灌了一大口烧酒,掀开了裤管,示意玉墨从书架上随意取下一本书来。
她照做了,但还是不禁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没有必要...”江楚先伸手在伤口处按着,头也不抬的说道:
“反倒会引起你们恐慌,而且这其实并不算什么大问题。”
话说完,不待玉墨再要问什么,他直接咬住书脊,剪刀一下从伤口处挖了进去。
玉墨看得触目惊心,江楚浑身也是一颤,但他的手却很稳,照着方才确定的位置拨动剪刀。
之所以回到教堂才处理伤口,而不是在和甘道士一起时就立刻处理,这是因为在外他们根本寻不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到处都是废墟,尘土飞扬,随时都会有日本人到来。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江楚闷哼了一声。
这是颗折射的流弹,否则他的腿早就被射穿了。
书娟和李楚楚连呼吸都轻了几分,两个女生浑身都在颤抖着,却强忍着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眼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红了。
铛!
随着金属落地的声音响起,江楚身子一抖,要在嘴里的书籍也落下,长出了一口气,像是散了架一样躺在沙发上。
他忍着痛坐起身,抬手要去拿烧酒,没想到却被玉墨先拿起。
“那你来吧...”江楚看了她半晌,也没有多说什么。
女人用酒将他的伤口清洗过后,江楚又从怀里取出一些药粉来。在外面时,他特地在化作废墟的药店里搜寻了一通,最后才找到。
玉墨小心的在伤口抖上药粉,用纱布包裹住,江楚放下了裤腿,看了看还有半瓶烧酒。
想了想,他干脆脱下了上衣,大大小小的伤口立刻暴露出来,有些皮肉还有些焦黑,那是在爆炸时的冲击导致,至于更多的则都是擦伤。
那脱下的上衣,内里已经染满了血迹,只是因为颜色,才不那么显眼。
玉墨为他用烧酒清洗过后,江楚站起身来,冲她微微点头。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随便找了件神父的外衣,却先丢在了一旁,赤着上身站在窗户前,望着月色。
夜风会吹干身上的烧酒,那会儿才穿上衣服最好。
“不疼么?”玉墨微微抬头,看着他。
江楚低头点燃了一根烟,关东叶子烟味道醇厚,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疼,总好过就这么死掉。”他无声的笑了笑,真真是差一刻就会真的丢掉性命。
还好,上天垂怜他;或许是,垂怜这些深陷在战争中无辜的女人们。
玉墨微红了眼圈,但她很快掩盖下去,抬指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问道:“为什么还要回来?”
“有些事,总要去做的。没有太多为什么,求一个心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