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房门被推开,江楚转头望去,借着夕阳的余晖中,那是一个二八芳华的山间姑娘,像是从这片山林里走出的精灵一样,一身粗糙的麻布蓝衣,头上系了手绢,一张鹅蛋脸儿十分清秀,秋水盈动的大眼睛里,似乎带着晶莹的光彩,那惊喜的目光望来,像是平静的湖面正不停荡着涟漪。
“我叫阿玉,我家恩人把你送过来的,暂且在我们家养着伤。”女孩并不怕人,亭亭而立。
江楚点了点头,回想起那晚的情形,恍若如昨,他稍微顿了顿,问道:“我昏迷多久了?”
“三天了...前两天还发着高烧,我还以为你要醒不过来了呢。”
阿玉秀外而慧中,目光望着江楚,他背靠着窗口,余晖洒落,那张俊俏的脸庞上,像是镶了一层金边。
女孩的脸蛋微微一红,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低声的说道:“后来还是我爹上山采了草药下来,才让烧慢慢退下。”
“对了,你一定饿了吧?”阿玉匆匆想起来,转身朝外走去,一边道:“我去给你端饭。”
伤口尚未愈合,暂且从鬼门关里被拉了回来,江楚受不得大滋补,晚饭因此有些寡淡。
山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少与世外联系,几乎是一处桃源,各家的小日子其实并不艰难。
阿玉的家中,就养了一头水牛,也有几亩水田耕种,她爹更是尝尝上山,或是采药外卖、或是打猎维持家用,时不时的倒还能见些肉星。
喝下两碗粟米粥,江楚这才稍微感觉胃里火烧一般的滋味渐渐消退,他一时还下不来床,只能望着天边的夜幕渐渐低垂,有山风吹入房间里,带来清醒的空气。
侧过身子,一道壮实的身影渐渐从山林里走出,在视野里不断拉近,阿玉的母亲迎上前,接过男人肩上的竹篓,为他拍打一身的尘土。
山林里也并非一定是安全妥当的,这里太过偏僻,地处深山老林,或有虎豹出没,每年村镇里总有一两个人要折在里面。
每日但凡男人上山,阿玉的母亲总是翘首期盼,待看到男人平安归来,这才放下悬了一天的心。
两口子和睦的微笑洽淡,一起走进了房间里。
不多时,已传来上楼的咯吱声,江楚扭头看去,男人推开房门,笑着走了进来。
“醒了就好,这说明已经脱离危险了。”他的笑容很是憨厚,有种农人特有的朴素感。
“当时恩人把你送过来的时候,可是吓了我一大跳,浑身都是刀伤,鲜血把你的衣服都染的通红。”
望见江楚无碍,他显得很是高兴,挥舞着手道:“不过醒了就好,这是你福大命大。”
江楚没有插嘴,听他说完,这才诚恳的谢过,转而问起自己最关切的问题,“阿叔,你说的送我过来的那位恩人,是谁?”
男人搓着牙花,憨笑着说:“当初我在山林里打猎,追一只野猪,不小心入了深山了,险些被獠牙刺破肚皮,当时是我恩人救了我。”
“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所以你不用担心,尽管在这里住下就好。恩人说了,他在外边儿还有一些事处理,最多十天半个月就会回来找你。”
“那位...怎么称呼?”江楚小心的询问。
“姓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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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楚旋即又旁敲侧击的询问了一下当今社会近况,阿玉父亲倒是并没有多想,也算是知无不言。
可终究是住在偏僻山野里,他对于外界并未有很深的了解,仅限于对与溪流对岸的那座小镇的探索,江楚便请他多多留意。
及至数十日光景匆匆流逝,江楚行动虽然多少还有些不便,不能奔跑用劲,可终究是能够下床了。他便想去溪流对岸看一看,住在这山林间,感觉就像是和文明社会脱节了,小镇虽说也是偏僻,可终究是聚集区,多少有些四处来往行客,也可以借此窥伺外界。
男人倒是没有太多的时间,便指了自家的女儿,嘱咐道:“这里距离镇子也不远,半晌的功夫,你有心项要求看看,那让阿玉领着你去。”
江楚推辞了几句,他却依旧有些不放心,拽着江楚的袖子说:“你的伤还没好全,一个人终究是有些不便。这里不比外面,终究是山林里多得是蛇虫,阿玉经常来回小镇,她领着你去妥妥的无事。”
阿玉那对眸子便望着江楚,脸上带着盈盈的笑容,看上去很是可人。
话已说到此处,江楚便不好再拒绝,心中多少感慨山间人心思醇厚,收拾了一通,便虽阿玉迎着朝阳出发。
山间自有大自在,虫鸣鸟叫,枝叶沙沙,蓝天绿叶,青山碧水,好一副娟秀人间画。
江楚跟在阿玉身后,他身上有伤,多少是走不快的,二八芳华的女孩似乎兴致很高,目光里像是涌动着一汪清泉,总是不自觉的投向江楚。
她慢慢放缓脚步,不紧不慢的随在江楚身旁,一起走过溪流上的小堤,暂时的歇歇脚,鞠了一捧山泉水喝着,洗了洗微红的脸颊。
江楚不易矮身,她便取了青叶,盛了水送来,二人又再度朝着那小镇走去。
一路走走停停,本该小半个时辰的路程,生生走了大半个上午,这才抵达。
小镇青石板路,绿瓦砌屋,低矮连绵,背靠青山,郁郁葱葱,一侧又有山溪流经,像是添了条玉带,形成这片世外的桃源。
阿玉背了一竹篓的草药,顺便发卖,江楚则慢慢的走动闲逛着,来到这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慢下来了一样,绷紧的神经也在不知不觉中舒缓。
一座小酒馆也就坐落在溪流畔,江楚推门而入,店老板身子微胖,在柜台后叼着烟嘴儿,低头在打着算盘。
店小二甩着肩头搭着的抹布,则是慌慌张张迎上来,高高唱了一声,“欢迎贵客~不知要来点儿什么?”
江楚轻轻摆了摆手,笑着道;“来问掌柜的一些事。”
他虽然面色苍白,可气度自有不凡,店小二回头望了掌柜一眼,稍微犹豫了一下,悄悄的退开了。
掌柜瞅了江楚两眼,把算珠一拢,两只手插在袖筒里,问道:“客人要问什么事?”
“问问些外界的事儿...”江楚笑了笑,不惧他的冷淡,旁敲侧击的询问了一些事儿。
酒馆、客栈,最是行商走客歇脚的地儿,平日里这些人多少会在餐前酒后谈天论地,总不免将外面的风带进这山林间。
几番交谈,江楚多少是圈定了大致的时间,此刻约莫是一九零三年,清末之时,革命火种已埋下,但却未成燎原之势,老妖婆依旧做着大清永存的白日梦。
列强的侵入,有识之士已经觉醒,他们想要谋求一个更好的时代;但也有人在这场洪流中迷惘己身,选择愚忠于满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