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公子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一刻钟。”
“若打扰,还请莫掌事见谅。只是萧某不习惯让人等。”
莫子言轻笑,如沐春风,微微侧身,“两位,请。”
“请。”
萧清与李小力跟着他进了别院,朝主屋走去。
“府上多日未打理,失礼之处还望两位见谅。”
萧清笑道,“少了三分刻意,这样自然之景并不多见,我很喜欢。”
莫子言眸子微闪,笑而不语。
三人进了屋中,莫子言请萧清两人落座,随后去倒了壶茶来。只是很清淡的野菊花茶,却在热水的冲沸下,散发出怡人清香。萧清轻抿了一口,淡淡的香气中夹杂着一丝甘苦,不易察觉,在舌尖回荡片刻后便很快散去,只留下满口茶香。
萧清微微挑眉,“子言还懂药理?”
子言?莫子眼轻挑眉梢。
“既然你已不是清风楼掌事,我便唤你子言可好?”
莫子言笑道,“子言才疏学浅,如今名声又不好,萧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萧清对他话语中的拒绝毫不在意,轻笑,“我观院中种有五味草,茶中是否也加了?还有金银花,蛇胆草,还有一味,我倒不知道了,子言可否相告?”
眼前的少年直接无视他的话,问起药理来。莫子言望他片刻,随即道,“商路,还有一味是商路。”
“活血养胃,散热清肺,强身健体,果然好茶,多谢子言盛情。”
莫子言笑眯眯道,“萧公子有所不知,子言欠了一身的债,府上奴仆全部遣散,家产也一夜全无,因此只能用一文不值的药茶来款待,萧公子口中的盛情一说,子言实难授受。”
脸上笑容温和,甚至眼中都充斥着笑意,只是眉宇中那抹难以察觉的冷,比言语更深刻。
萧清垂眸,轻轻吹开袅袅的白烟,缓缓啜了一口,“今日天儿很冷。”
莫子言望着他,不知他究竟想说什么。
“我乘马车而来,就算是在车中,也能感觉到刺骨的冷风。你可能不知,萧某天生畏寒,尤其是这种寒风大作的雪天。”萧清双手捧在茶盏上,淡淡的暖意传入掌心,“在我看来,价值千金的茶水,奴仆环绕的伺候,都比不上雪天中友人亲自冒寒摘下的药草所泡的茶水珍贵。”
莫子言一怔,眼中莫名瞬息闪过,“萧公子畏寒?可是体虚之故?”
“并不是,只是单纯得怕冷,遇到天寒就不愿出门。不过若子言愿传授泡茶之法,萧清倒愿时常过来。”
“我也只是多看了些药理方面的书,对药材有些认识,若真说精通其实并不然,萧公子若不介意,子言随时恭候。”
萧清笑着点头,三人环绕而坐,边喝茶边偶尔聊上几句,闲适得仿佛老友相见。
莫子言打量对面的少年,眼中闪过疑惑。只是对方不提,他也就未先开口,三人天南地北地聊着,短短半个时辰后,莫子言便再次感到诧异。
他去过很多地方,曾经因为清风楼的生意甚至去过很远的西域。在这过程中,他不断累积见识,增长见闻,眼界开阔的同时,心境也不断提升。当到达一定程度后,在与人第一次接触时,短短寥寥几句,他便可知深浅。
只是眼前的人…
若说见识深厚,却又不然;心机深沉?可看着那双淡笑的澄净眸子,莫子言便下意识否定;那么…别有目的?
这是肯定的,这少年并非普通人,若说接近他没有任何目的,无论如何他都不愿相信的。只是听这少年的传闻,并不像那种攻于心计之人,若只是单纯为了一个宅子就有心思地接近他,是否太过?
“萧公子今日前来,应该是为了子言府宅一事吧?”莫子言很干脆地问出口。
萧清也很爽快承认,“自然。”
“只是为何一直不提?”
“子言没看出来我正与跟你打好关系?”
“打好关系?”莫子言望他,“为何?”
萧清缓缓啜了口茶,“因为囊中羞涩。”
莫子言,“…”
望着对面坐的两人,莫子言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两人不愧是主仆,连说出来得话都一模一样。
“所以啊,子言给我来个友情价,如何?”萧清朝他眨巴眨巴眼,萌态毕露。
莫子言已经逐渐习惯他的不按理出牌,缓缓添了杯水,“萧公子在朝中受赏封将,又深受帝君厚爱,买一个宅子,难道还要吝啬?”
“子言有所不知啊,我乃一介清官,两袖清风,正直不阿,一不贪百姓钱财,二不收他人奉礼,再加上家中有三人一狗一蛇要供养,实在不堪受重,一贫如洗。我年纪轻轻,便承此重担,可怜我年幼稚嫩的双肩,惨遭蹂躏,实在让人闻之落泪,唏嘘嗟叹啊…”
旁边李小力端茶的指尖忍不住一抖,随即淡定地继续喝茶。
莫子言嘴角一抽,望着对面一脸可怜兮兮的少年,实在不知如何应对。
强硬态度,对经历过朝堂沙场凶险的少年来说,不值一提。
迂回之策,更是仿佛打在棉花上,轻松松便被弹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