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六名刺客果然胸口都刺有文字,却不是同一个字,有的是个“无”字,有的是个“异”字。只因都是古篆,侍从不识其义,因而当成是相同的文字。
字以朱砂文成,都在胸口正中,龙蟠凤舞,就如飞鸟奋翅一般。杨谧站得远远的,根本没有兴趣瞥一眼。
陆英虽认得是无与异两字,却并未听闻有哪个宗派或是族阀名曰无异,看了半天不得要领,只得告辞离去。杨谧自去歇宿,他师徒二人也回到客舍。
只是谁都不知,李道长袖中握有一只断箭,箭杆上也刻了相似的文字。
李道长在山顶时,悄无声息接住了偷袭的暗箭,怕陆英担忧便一直捏在手中摩挲。
发箭之人本来想趁宋演与刺客相斗,李道长分神的刹那攻其不备。
但没料到这老道袍袖一动,箭镞就隐于无形。那人慑于他深不可测的功力,早知难退去。
李道长非但没有回头寻找箭客,甚至连言语神态都毫无异样。只是两只手指捏断箭杆,浑然不动藏在袖中。
是以包括陆英在内,几人都以为刺客就只有躺在那里的六位。却不察觉真正的高手早与李道长过了招。
第二日卯时,杨谧与宋演用罢早点,方知李道长偕陆英已先行一步。于是他与宋演也驾车启程。
行至正午,早望见钟山龙蟠,金陵虎踞,秦淮南来逐碧水,大江东去送白帆。
建邺为吴国京师,胡马乱中原之际,河洛望族多迁徙至此。重立庙堂,建号大吴。至今一甲子有余。
杨谧与宋演同乘马车,过秦淮水上朱雀航,马车东行,直至乌衣巷太傅府。
宋演告辞离去,杨谧不敢耽误,径自入府向太傅复命。
不表杨谧如何入见太傅,单说宋演行至宫城东北栖玄寺,求见道元和尚。知客小沙门将宋演领至西院一处精舍,宋演扣门,半晌无人应答。
找近旁僧人一问才知,道元和尚今日去庾尚书府上讲经,需至晚方回。宋演闲来无事在寺中闲逛,看殿宇巍峨,金身庄严。
当时佛教在南方远不如北方盛行,信徒尚少,因此寺中沙门僧众虽多,却少有香客供献。
如此逛了半日,百无聊赖,宋演找了间后殿,躺在柱下不觉睡去。不知过了几时,宋演正自酣梦,却猛然被人拍醒。
睁眼一看,眼前一僧人身着赭黄僧袍,手持一串菩提数珠,四五十岁年纪,正是道元和尚。
只听和尚笑道:“小宋施主,扰你清梦,莫怪贫僧。阿弥陀佛。”
宋演一跃起身,笑着施礼道:“大和尚,你这寺中好生孤闷!既无饮酒作乐之处,又无呼卢樗蒲之人。若非你曾许诺,待至京师要请我畅饮美酒,宋演才不来这鸟去处!”
道元和尚轻捻数珠,点头言道:“美酒却有!美酒真有……我知你今日要来,早已备下数坛金陵名酒。只等跟小宋施主畅饮达旦。”
宋演白了他一眼,道:“大和尚这吹牛的毛病还是改不了。你早知我要来找你?我自己昨天都还不知道,你就知晓了?哈哈,不过这吹牛嘛,对我的脾气,走走,正好饿了一日,快去把美酒拿来。”